王免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还有路上买的吃食。
他将它们一一摆放在了桌案前，随后便拉起了徐栀的手，退出了三步之遥。
两人站在牌位中央，王免倏得跪了下去。
徐栀低头看向他的动作，又转身望向那些牌位，也跟着跪了下来。
王免朝着她浅浅一笑，低头默念道。
“孝子王免，因事出有因，礼数未全，还望各位先祖见谅。
今日，王免谨以鲜果、瓜蔬、美酒，敬告于列祖列宗之灵。
我已依礼迎娶新妇徐栀为妻。
今日特意携妻前来，行庙见之礼。
虽未有长辈在旁，但我已认定，她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望各位列祖列宗，能够赐福庇佑于她。
使她往后时日，欢愉无碍，长岁万安。”
王免对着列祖牌位，用力地磕了下去。
徐栀也跟着他的动作，对着身前长辈拜了下去。
当两人踏出祠堂，迈入院中时。
原本寂静的庭院里，忽然凭空卷起了一阵温暖而柔和的旋风。
风团环绕着徐栀转个不停，轻柔地拂动起了她的衣袂与发丝，仿佛是祖先慈爱的抚摸。
与此同时，院外的古树上，瞬间飞来了无数百鸟。
虽然数量庞大，但却并不喧哗，它们只是站在树枝上，歪着脑袋看向院中的这对佳偶。
“阿栀，谢谢你没有拒绝我，也谢谢你愿意陪我来这里。”
王免紧紧握着徐栀的胳膊，眼中的温柔瞬间将她拉了进去。
徐栀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王免看了眼天色，随即便拉着她跑了起来。
宗庙的大门打开。
里头蹿出了两个衣着鲜艳的人，他们携手相挽，奔跑着冲向了古街的另一边。
栖息在树上的百鸟们，陡然响起了一阵清越的鸣叫声，声响却不乱，就像是被人指挥着，为两人送上了一曲乐章。
“王免，你要带我去哪里！”
徐栀气喘吁吁，看着王免终于停了下来，她不免松了口气。
抬头看去，身前竟然是一座女娲娘娘庙。
“这是......这里居然还有一座女娲庙！”
徐栀没想到，彭城这么小的一个地界，居然连女娲庙都有。
“这只是一座小庙。
但在之前，这里的香火也不比长安的寺庙少。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就渐渐的落寞了。”
徐栀抬头观察着这座女娲庙，她也不确定这庙里的神仙，是不是真的能通过供奉香火听到人们的祈愿。
“欸？”
徐栀惊讶地看向身旁之人，王免径直拉着她的胳膊走了进去。
隐藏于乡野之间的庙堂，少了几分世俗的利欲，反倒是多了一股森然古意。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道混合着泥土、香烛与陈年木料的氤氲之气迎面扑来。
不算难闻，也不算好闻，但是却让人十分上头！
角落里的蛛网随处可见，庙堂前的院子里，多是无人打扫的落叶。
“你们是谁？”
一道声音陡然传来，吓了两人一跳。
“你是从哪儿出来的？”
徐栀看着眼前老人，眼中满是疑惑。
王免怔愣片刻，瞬间就认出了眼前之人，他正是风萧白的师父，苍山的主事人。
“晚辈王免见过老先生，这位......”
王免看向徐栀时，说话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道。
“这位，是我的妻子。她叫徐栀。”
老先生睁眼看了徐栀一下，很快又阖上了眼睛，他轻笑一声道。
“你的妻子？是你的吗？”
王免低头不语，攥紧的拳头迟迟没有松开。
徐栀站在一旁，眉心倏然蹙起，刚想开口，就被老先生的目光噎了回去。
老先生也没有步步紧逼。
他起身站在徐栀身前，朗声道。
“你救了我徒儿一命，这份情我苍山记下了。
日后有关你之事，只要是我苍山能做到的，定当义不容辞。”
徐栀往后退了小半步，看向老先生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的神色。
“我大夏地广人繁，有几个能掐会算的奇人，应该不是什么奇事吧。”
徐栀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是自己的脸上，或是头上有块内心弹幕板？
这人怎么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我就不在这里当那讨人嫌的见礼官了，你们二位自便。”
话落。
老先生的身形迅速移到了门口。
他的动作既快又轻，丝毫没有引起落叶的旋飞。
“好快的速度，他也是个身负异能的异士吗？”
王免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擅长卜算，心如玲珑。”
“心如玲珑？就他刚刚挖苦你那样，哪是心如玲珑！”
王免苦笑了几声，他转头看向徐栀，眼底涌动着沉重的哀伤。
或许，他没说错呢......
“我们既然进来了，那我就带你好好看看。”
女娲庙的殿内，幽暗漆黑。
只有零星几点烛火与从高窗外渗透进来的几丝天光照明，只能勉强的让人看清庙内的大概景象。
光线在缭绕的青色香烟中穿梭，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光柱。
那模样，像极了连接人间与天庭的桥梁。
主殿的神像巍然端坐，是用整块巨石雕刻而成。
彩绘颜色虽然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斑驳起来，甚至还有些已经剥落在地。
“这是我第一次见女娲神像，之前都是在电......”
王免见徐栀停住了，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我的意思是，之前都是从别人口中，听他们描述，才看见的女娲神像！”
徐栀赶紧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幸亏王免没有追问下去，否则徐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神像呈人首蛇身。
上半的面容，带着慈威并济的气势，圆润丰满的面容让人看着就觉如沐春风。
而女娲的下半身并非人身。
是盘绕成了威严而富有生命力的螺旋状蛇尾。
这样的石刻，顿时让徐栀想起了远在迷雾之中的阿如娜。
如果她给阿如娜也修建一座庙宇，受人类香火供奉，它是不是也能从蛇王的状态朝着神的方向蜕变。
徐栀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等她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试一试。
周围的墙壁上，拓印着女娲补天时的场景，还有捏土造人时的景象。
每面墙壁上的女娲，神情都各有不同。
时而坚毅，时而温柔，时而充满神性。
“这是女娲手中的泥点子！”
徐栀指着被甩开的泥土，眼里突然冒出了一股兴奋。
“泥点怎么了？”
王免伸手抚过墙壁，干裂的纹路像是从他掌心传到了身体似的，他的动作也愣在了原地。
“普通的泥点倒是没什么，但这可是女娲！
祂的随手一点，说不定就跟点石成金一样，也能生出个人来。”
徐栀想起网友的评论区，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免听见她笑了，因用力而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阿栀......我们回去吧。”
想做的，他都做了。
或许该说，他只能做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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