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天枢殿的急报就已堆成了小山。最上面的羊皮卷用猩红的朱砂写着：“仙穹圣地凡仙圣院，以‘提纯灵脉’为名，拘押东境三万百姓为‘灵奴’，抽取生魂炼制成‘仙元丹’。”
羊皮卷旁压着半枚断裂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东境流民营”的字样，令牌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传讯的玄铁卫跪在殿外，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铠甲碎片里嵌着细小的冰晶——那是凡仙圣院特有的“锁灵术”留下的痕迹。
“凡仙圣院的掌院‘紫阳真人’，昨日在圣地大典上公开宣称，‘凡人与仙，本就该有别’。”李肃的声音带着冰碴，将一卷画像摔在案上，画上是个身着紫袍的老者，正用琉璃瓶接住从孩童天灵盖渗出的淡金色雾气，“他说这是‘替天行道’，要让仙穹圣地彻底摆脱凡人的‘拖累’。”
杨辰的指尖捏着那半枚青铜令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令牌上的裂痕与他腰间的玄铁令严丝合缝——那是三年前他亲手交给东境流民营统领的信物，承诺过“凡我玄铁卫所及之处，必护百姓周全”。
沈清辞的银辉从冰晶中涌出，在半空投射出凡仙圣院的轮廓。这座悬浮在仙穹圣地主峰的院落，四周被七道灵脉光柱环绕，光柱底部隐约可见无数个黑铁牢笼，里面挤满了缩成一团的人影。
“七道灵脉光柱是‘炼魂阵’的阵眼，”她的声音带着寒意，“每道光柱都连接着圣地的仙池，紫阳真人在用百姓的生魂净化仙池里的戾气，同时炼制仙元丹增强修为。他还放言，三日后要将东境所有凡人都纳入圣院，‘剔除凡骨，重塑仙身’。”
“重塑仙身？”李肃一拳砸在案上，青铜灯台震得叮当作响，“说白了就是把人炼成丹药！统领，下令吧！玄铁卫这就随您打上仙穹圣地，拆了那劳什子凡仙圣院！”
殿外传来整齐的甲胄摩擦声，三百玄铁卫已列阵完毕，归墟剑的金白剑气透过窗棂，在广场上织成一张光网。东境逃难来的百姓跪在广场边缘，举着亲人的灵牌，哭声震彻云霄。
“一天之内，”杨辰缓缓起身，归墟剑在手中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我要仙穹圣地，再无凡仙圣院。”
仙穹圣地的山门由万年玄冰铸就，门楣上“凡仙有别”四个金字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守门的弟子见杨辰等人杀来，祭出飞剑便刺，嘴里还骂着：“凡夫俗子也敢闯圣地？找死！”
归墟剑的金焰将飞剑熔成铁水，杨辰的声音穿透山门：“紫阳真人，出来受死！”
山门轰然崩塌，玄铁卫们踏着碎冰冲入圣地，与闻讯赶来的修士展开激战。这些修士大多服食过紫阳真人炼制的“洗凡丹”，虽有了些微灵力，眼神却空洞如傀儡，被玄铁卫的剑气击中便化作飞灰——那是被强行剥夺凡骨的代价。
“一群蝼蚁，也敢撼树？”紫阳真人的声音从圣院顶端传来，紫袍在七道灵脉光柱中猎猎作响。他抬手一挥，牢笼里的百姓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天灵盖渗出的金色雾气变得浓稠，七道光柱瞬间暴涨，化作巨龙扑向杨辰。
“清辞，破阵！”杨辰将冰晶抛向空中，银辉顺着光柱逆流而上，在牢笼外织成护罩。百姓们的惨叫声渐渐平息，金色雾气变得稀薄——瑶光仙骨的生息之力，正在阻断生魂与光柱的连接。
“雕虫小技！”紫阳真人祭出本命法宝“聚魂幡”，幡面展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上面蠕动，“这些凡人生来就是为仙服务的，能成为我晋升仙尊的养料，是他们的福气！”
聚魂幡对着玄铁卫一挥，几个玄铁卫顿时头晕目眩，手里的兵器掉落在地。他们的眉心渗出黑气，竟是被幡面的怨念侵入了识海。
“凡仙本无别，皆是血肉躯！”杨辰的归墟剑划破长空，金白剑气劈在聚魂幡上，幡面顿时裂开道口子，无数生魂趁机逃出，化作光点消散在阳光下。
“不可能！”紫阳真人目眦欲裂，“我苦修千年，早已超凡脱俗，你一个凡夫怎会伤得了我的法宝？”
“因为你修的不是仙，是魔！”杨辰纵身跃至圣院顶端，剑气直指紫阳真人的眉心，“你忘了自己也是凡人出身？忘了是谁在你饥寒交迫时给你一碗粥？”
紫阳真人的动作突然僵住，聚魂幡从手中滑落。他的记忆深处，浮现出幅模糊的画面：战乱年间，个穿粗布衣裳的农妇，把最后半块窝头塞进他手里，自己却饿死在破庙里。那农妇的脸，竟与牢笼里个白发老妪的脸重合。
“不……我是为了大道……”紫阳真人抱着头后退，紫袍下的皮肤开始皲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大道若需以无辜为祭品，那这道不修也罢！”杨辰的剑气穿透他的护体灵光，却没有伤及要害，只是挑断了他操控灵脉光柱的经脉。
七道光柱瞬间黯淡，牢笼的黑铁栏杆寸寸断裂。百姓们互相搀扶着走出牢笼，那个白发老妪颤巍巍地走到紫阳真人面前，从怀里掏出块干瘪的窝头：“道长，你还记得这个吗？当年你说，将来要让天下人都有饭吃……”
紫阳真人看着窝头，突然老泪纵横，瘫倒在地：“我错了……我被心魔迷了眼……”
圣院的穹顶在此时坍塌，露出底下的仙池。池水里没有仙气，只有浓稠的黑泥，里面沉着无数副孩童的骸骨——那是紫阳真人早年炼制丹药时留下的罪证。
“凡仙圣院，该拆了。”杨辰挥剑斩断圣院的梁柱，金白剑气与银辉交织，将坍塌的砖石化作沃土。黑泥般的池水在银辉中净化成清泉，骸骨之上长出青翠的嫩草。
夕阳西下时，仙穹圣地的废墟上，百姓们正用圣院的残木搭建茅屋。玄铁卫们帮着搬运石块，修士中未被丹药侵蚀神智的，跪在地上忏悔，求百姓们原谅。
那个白发老妪把窝头分给身边的孩子，笑着说：“你看，不用什么仙元丹，咱们也能好好活着。”
杨辰站在废墟顶端，看着紫阳真人被玄铁卫押走。他的紫袍已换成粗布囚服，路过茅屋时，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老妪深深鞠躬：“当年的窝头，我一直没忘。”
老妪挥挥手：“过去的事了，以后好好做人吧。”
归墟剑插在沃土上，剑穗缠着的冰晶泛着暖光。沈清辞的声音带着释然：“仙与凡，从来不是靠丹药区分的。”
远处的山脚下，东境流民营的幸存者正赶着马车而来，车上载着青州的稻种和北境的草药。他们要在这片曾经的圣地，种下新的庄稼，盖起新的学堂。
玄铁卫们唱起了新编的歌谣，歌词里没有仙尊，没有法宝，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和“你帮我耕地，我为你织布”的温暖。
一天之内，凡仙圣院已成过往。但真正被摧毁的，不是建筑，是人心深处那道“凡仙有别”的鸿沟。当最后一块刻着“凡仙有别”的残碑被孩童们当石块踢走时，仙穹圣地的朝阳，正暖暖地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不分仙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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