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将七张城市地图重重铺展在政法委作战室的胡桃木长桌上，图钉穿透厚纸的 “噗噗” 声，像极了沉闷的鼓点。明阳市的卫星图上，猩红标记如溃烂的伤口，密密麻麻爬满老城区的街巷。每个红点旁都用蝇头小楷标注案件：“2024.08.15 火车站持刀抢劫，受害者脾脏破裂”“2024.09.03 纺织厂暴力拆迁冲突，三名孕妇被推搡倒地”，字迹因反复书写而力透纸背，边缘还沾着些许干涸的墨渍。南城的经济开发区被蓝线圈出，旁边附着的偷拍照片里，墨镜男子倚着黑色奔驰低语，车牌处刻意涂抹的墨迹反而欲盖弥彰，照片背面用铅笔标注着 “此人频繁出入赵副主任别墅”；东海市海岸线旁，铅笔标注的 “保护伞网络复杂” 字样，边缘被橡皮擦蹭得毛糙，仿佛有人试图掩盖某个秘密，在文字下方，还画着几个若隐若现的箭头，指向一串神秘的电话号码。
“祁书记，省厅加急送来的调研报告。” 陈立伟推门而入，黑色公文包拉链上还沾着昨夜蹲守时的油渍，混着柴油味扑面而来。他将一摞文件掼在桌上，最上方的照片里，明阳市火车站广场一片狼藉：便衣警察正制服一名扒手，周围群众惊慌奔逃，“平安明阳” 的宣传横幅被扯得半悬空中，在风中猎猎作响。地面上，踩扁的矿泉水瓶与揉成团的传单混杂着污水，形成刺眼的污渍，还有几滴暗红的血迹从人群中延伸出来，一直拖到广场角落。“您看这数据，” 陈立伟的手指戳着报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近半年刑事案件激增 37%，黑恶势力渗透、基层腐败、警民矛盾就像三根引线，随时能引爆整个火药桶。而且，” 他压低声音，凑近祁同伟，“我们截获了张虎团伙的通讯，他们正在筹备一批武器，可能是为了对抗改革。” 他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口结着咖啡渍，袖口还蹭着墙灰，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显然又是通宵未眠，眼角还残留着熬夜时揉出的红痕。
钢笔尖悬在明阳市地图的火车站区域迟迟未落，祁同伟耳畔回响着赵副主任在常委会上的冷嘲：“选试点城市？别到时候捡个烫手山芋，把改革方案都赔进去！” 他翻开明阳市的卷宗，2023 年群体性事件的照片刺痛双眼：白发老人举着被雨水晕染的诉求横幅，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横幅上 “还我家园” 四个字被泪水浸得模糊；法医报告中，地下赌场受害者身上的刀伤呈锯齿状，显然是被反复捅刺，伤口处还残留着布料纤维，经检测是某种高档西装的材质；基层派出所与黑恶势力勾结的举报信，摞起来足有半尺高，有些信纸边缘已经被攥得发皱，还沾着疑似泪痕的水痕，其中一封信的背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我要是死了，一定是他们干的”。
“祁书记，南城的条件或许更合适。” 林薇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笔记本上用不同颜色荧光笔标注着对比数据，“Gdp 增速全省第一，公安局长又是改革派，阻力会小很多。”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南城卫星夜景图上红笔圈出的工业园区，那里的灯火看似璀璨，却掩盖不住背后标注的 “重点关注” 字样，在图纸的角落，还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疑似洗钱窝点”。祁同伟却猛地拍了下桌面，震得桌上的水杯晃出涟漪：“正因为明阳的问题最棘手，才是检验改革成色的试金石！就像治病，不敢碰最严重的病灶，开的药方永远是废纸！而且，”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众人，“赵副主任他们越是不想让我们选明阳，我们就越要迎难而上，看看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他的指节敲击桌面，发出 “咚咚” 的闷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在为自己的决心擂鼓助威。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台灯晕黄的光，祁同伟还在反复翻看明阳市资料。老周送来的浓茶早已凉透，茶叶在杯底凝成深褐色的团块，杯壁上挂着一圈褐色的茶垢。“祁书记，当年我办过明阳的案子，” 老周的声音带着颤意，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查到关键处，所有线索突然断得干干净净，后来才知道牵扯着省里的大领导……” 他的手指在茶杯上留下几道湿漉漉的指痕，茶杯底部的茶渍被划出几道不规则的纹路。祁同伟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水冲刷着喉咙，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再浑的水，总得有人敢跳进去搅一搅。我已经安排人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不管牵扯到谁，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明阳市官员通讯录上，某个名字被红笔重重圈了三遍，旁边还标注着 “重点怀疑对象”，在通讯录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此人的各种线索和疑点。
消息传开的速度比预想更快。赵副主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堆满烟头，火星明灭间，亲信们围坐成圈。“祁同伟这是自寻死路，” 得力助手冷笑一声，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烟灰溅落在桌上的文件上，“明阳的张虎连省厅的人都敢动，他一个改革方案就能镇住？” 赵副主任转动着钢笔，笔尖在 “明阳市” 三个字上划出狰狞的划痕，钢笔尖划破纸张，在桌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联系明阳的线人，让他们把水搅得更浑些。记住，只许乱，不许停。对了，” 他眼神阴鸷，“把我们在明阳的那些‘生意’都加大力度，我倒要看看，祁同伟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与此同时，省委大院的走廊里，官员们相遇时眼神闪烁，匆匆擦肩而过，有人怀里抱着文件，行色匆匆，文件边缘露出 “明阳” 字样；支持改革的干部们紧锁办公室房门，压低声音讨论着对策，有人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分析着明阳的局势，白板旁边的废纸篓里，堆满了揉成团的草稿纸；明阳市的官员们则分成两派，有人频繁给祁同伟打电话献殷勤，言语间透着谄媚，电话结束后，却对着窗外冷笑；有人在会议上阴阳怪气，抛出各种刁钻问题试图阻挠，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如何给改革使绊子的计划。
祁同伟的越野车驶入明阳市界时，路边褪色的广告牌格外刺眼。“投资热土，魅力明阳” 的标语下，斑驳的墙皮大片脱落，露出底下 “还我血汗钱” 的红色涂鸦，涂鸦的边缘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剥落，像是岁月留下的伤痕。街道上污水横流，腐烂的垃圾与油渍混在一起，几个醉汉正互相推搡，其中一人抄起啤酒瓶，玻璃碎裂声惊飞了屋檐下的乌鸦，乌鸦扑棱棱地飞向天空，翅膀掠过电线，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祁同伟摇下车窗，刺鼻的气味裹挟着腥臭味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看到路边的电线杆上贴满了小广告，有的广告被撕得只剩一角，在风中摇曳，还有些广告上被喷上了 “张虎万岁” 的字样。
明阳市公安局的汇报会成了一场闹剧。投影仪频繁卡顿，屏幕上的数据跳闪烁不定，墙上蒙着灰的荣誉证书边角卷起，像是对现状的绝妙讽刺。证书下方的墙面上，还挂着一幅 “公正执法” 的书法作品，墨迹已经有些褪色。“祁书记，我们确实存在不足，但一直在努力整改……” 局长李强的声音发虚，膝盖在桌下不停抖动，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越来越快，他的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面前的文件上。祁同伟突然甩出匿名举报信，纸张拍在桌面的声响让所有人一颤：“解释下，为什么你的得力干将，会出现在张虎赌场的监控录像里？而且，”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照片，重重摔在桌上，“这些照片显示，你的这位干将，和张虎一起出入高档会所，举止亲密，怎么说？” 李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慌乱中碰倒的水杯，将文件上 “治安整改计划” 几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他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桌面，嘴里不停地辩解：“祁书记，这肯定是误会，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换上便装穿行在老街巷，祁同伟真切感受到了明阳的暗流。狭窄的巷道里，电线如蛛网交错，污水从破损的管道渗出，在地面蜿蜒成黑色的溪流，溪流里漂浮着各种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几个纹身男子靠在墙角，看到陌生人靠近，眼神瞬间警惕，其中一人手摸向腰间，另一人则悄悄掏出手机，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脸上的刀疤。陈立伟立刻挡在祁同伟身前，手指扣住枪套，却被祁同伟按住手腕。他们走进一家破旧茶馆，烟雾与劣质茶叶的味道令人窒息。茶馆里的桌椅破旧不堪，桌面上刻满了各种字迹和图案，茶客们的交谈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像钉子般钉在他们身上，有人还小声嘀咕着什么，眼神中充满敌意。
“老板，来壶茶。” 祁同伟刻意提高声音。五十多岁的老板擦着缺了口的茶杯，眼神躲闪，他的手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沾着黑色的污垢：“领导，您要是外地人，喝完茶赶紧走吧。这地儿…… 不干净。” 几杯浓茶下肚，老板终于松了口，撸起袖子露出淤青的手臂，手臂上的淤青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有新伤也有旧伤：“上个月没交保护费，虎哥的人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警觉地住了嘴，抓起抹布用力擦拭桌面，抹布上还沾着一些茶渍和灰尘。祁同伟注意到角落几个年轻人正死死盯着他们，其中一人把玩着匕首，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另一个人则时不时地看向门口，像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深夜的招待所，会议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空调发出恼人的嗡鸣，窗帘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投下诡异的阴影，阴影在墙上晃动，仿佛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蠕动。陈立伟扔出一叠照片，张虎的脸占据大半画面：刀疤从眼角斜划至嘴角，眼神阴鸷凶狠，照片里他身后站着几个打手，手里拿着棍棒和刀具。“这是他的军火库，” 陈立伟调出卫星定位图，地图上用红色标记出几个地点，“三天前刚运进一批管制刀具，还有改装过的气枪，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我们得到消息，张虎正在和外地的黑帮联系，准备扩大势力范围。” 林薇的手指在数据分析图上快速滑动：“警民信任度全省垫底，近半年的冲突事件中，70% 涉及执法不公。更糟糕的是，” 她眉头紧锁，“明阳的舆论已经被张虎团伙操控，网上全是抹黑改革的言论，还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在跟风。”
祁同伟沉默良久，突然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就选明阳！”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眼神坚定而锐利，“陈立伟，立刻组建特别行动组，从全省抽调精英。记住，我们要的不是小打小闹，是要连根拔起！林薇，你负责舆论工作，一定要把真相传播出去，不能让张虎他们继续误导群众。” 陈立伟立正敬礼，声音却带着一丝忧虑：“是！不过…… 张虎已经开始集结人手，恐怕来者不善。而且，我们的行动可能会遭到赵副主任他们的暗中阻挠。”
此刻，赵副主任正盯着明阳市地图狞笑，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祁同伟要是敢来，我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他一有动作，我就让他尝尝苦头。” 赵副主任抓起红笔，在地图上狠狠划出几道交叉线，又翻开一本黑色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与张虎的金钱往来，最新一笔数字后面，用红笔批注着 “明阳试点经费”，在账本的夹层里，还藏着几张照片，照片里赵副主任和张虎在酒桌上碰杯，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容。
保险柜锁芯转动的 “咔嗒” 声，在祁同伟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将 “明阳市政法改革试点方案” 郑重锁入柜中，窗外乌云翻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墙上 “执法为民” 的牌匾，牌匾在闪电的照耀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示。手机震动，陈立伟的消息简短而刺眼：“张虎团伙已控制三个街区，扬言要给改革‘送葬’。他们还在街区设置了路障，阻止外来车辆进入，并且威胁街区的居民，如果谁敢配合改革，就对他们不客气。” 祁同伟握紧手机，指节发白，远处的雷声滚滚而来，像是一场大战的前奏，他知道，一场恶战即将来临，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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