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林婵与他商量过。
但当时，她倒并未说明有意激怒林婉月。
她只说，这日不必带侍卫，免得引起林婉月疑心。
不过萧晏川那会儿就觉得这理由蹩脚，毕竟他实在认为，林婉月没有这个起疑心的脑子。
话虽如此，他还是依了林婵的意思。
她小小地利用一下自己，倒也没什么，但他还是有些不快。
她想做什么，直接告诉他，他未必不会配合；这般悄悄摸摸的，倒像是她不相信他。
萧晏川不痛快，自然得在林婵这儿找回来。
如此，他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林婵无微不至的照顾。
而林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眼前的萧晏川，有些太……脆弱了？
他明明从来没这样过啊。
可每每当她眸中带了点狐疑望去时，萧晏川都会恰到好处地垂一点头，朦朦灯光柔和了他五官棱角，落在眼下的一小片长睫阴影，显得人清润无比。
林婵被美色所惑，果不其然，就将自己刚生起的疑问抛诸脑后了。
罢罢罢，他这样子多难得呀，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呢。
趁能受用的时候，多多受用好了。
于是一个更殷勤，一个便更虚弱，两人各自沉浸着，演得不亦乐乎。
当林婵再度自告奋勇，去帮萧晏川熬药时，陈全一脸为难地回来了。
发现来人不是林婵，原本还病歪歪靠在坐榻一边的萧晏川，霎时坐直了身子，恢复冷然神色。
“什么事？”
陈全正烦心，并未注意萧晏川的异常。
“陛下，冷宫那位……”
陈全想，虽然陛下赐了林婉月自尽，但其人与林婵恩怨已久，断不能让她这么快死了的。
于是在送毒酒白绫之前，他先命人带着林婉月，去看落霞宫的宫人们是如何被处置的。
棠知倒是没死，林婵早有许诺，替她做好了假死后的身份，此事之后，就已经将她远远送离了京城。
但要保命，也得付出一些代价。棠知的代价，就是毒了自己的嗓子，让所有秘密，就此沉默。
亲眼看着那么多人受刑，林婉月心中再强大，也有些受不了了。
而回到冷宫后，她又少不得先被陈宝林报复一通。
陈全在旁瞧着，在她险些被陈宝林弄死之前分开了二人，将林婉月带到了单独的宫室里。
这一番折腾也费了些时辰，眼看着林婉月也没什么力气自己服毒或是上吊了，陈全一挥拂尘，让身后宦人上前将人勒死。
然白绫靠近时，或许是求生意志爆发，原本已经昏昏沉沉的林婉月倏忽又呼喊起来：
“你们不能杀我！！我知道林婵的秘密！杀我，林婵就会死！”
“让我见陛下，让我见陛下！！”
陈全自是不想还要为此人去打扰萧晏川的，可她说的话，又让他犹豫起来。
和宸妃相关，似乎不好随意应付，万一是真的呢？
思来想去，陈全还是命手下人看住了林婉月，自己往长安宫来，问萧晏川的意思。
萧晏川一手撑额，原本掀起的眼皮，在听到他说到后头之后便又垂了下去：“这种小事，你也要问孤？”
“陛下恕罪，奴才……”陈全四下望了望，见没有林婵的身影，才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一信纸来，“陛下，这是早些时候从落霞宫搜出的东西，是林婉月的笔迹。”
“原该销毁的，但奴才粗粗一眼发现上面有宸妃名讳，是以觉得，还是该交由陛下过目才是。”
萧晏川眉头轻动，接过了陈全递来的信纸。
粗略一扫后，他舌尖顶一顶唇角，眸色渐深。
若没有此前的事情，他只会当林婉月在胡诌。
可现在看来，这些内容，却离奇又合理地……解释了林婵的异常。
他思忖片刻，站起身来：“孤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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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冷宫自不可能有条件点灯，一片昏黑中，有秋风穿过破损窗棂，呜呜作响。
林婉月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上破旧被褥间，强撑着精神，紧盯着不远处紧闭的殿门。
殿门前还站着那几个被陈全留下的宦人，他们看着林婉月，有些不耐：
“你还挣扎什么？真以为陛下会因为你的几句胡言乱语，就来见你吗？”
林婉月“嗬嗬”低笑着，没有理会他们。
宦人们觉得阴森森，不由暗暗啐声“晦气”。
一个失了势的妃嫔，现在还与他们端什么架子？
此时，外头忽然传来陈全的声音：
“陛下到——”
宦人们神色微变，连忙将门打开，退到两侧。
林婉月的笑声更大了、
陈全提灯在前，灯火照入，驱散了里头的阴暗。
萧晏川踏入几步，便不再靠近。
他神情漠然：“你有什么话要说？”
林婉月费力地仰起头来，所幸提灯的光并未照到她身上，也就没让她被陈宝林抓得有些可怖的脸显露在萧晏川跟前。
“我就知道，陛下果然在乎她……”
林婉月笑意古怪着：“陛下，若是不想你的林婵为人所指，最好，让这些无关之人都退出去。”
陈全斥道：“放肆！”
萧晏川抬手制止了他，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们下去吧。”
陈全顿一下，便低声应是，示意余下人跟随自己出去。
殿门合起，萧晏川微抬下颌：“说吧。”
林婉月仰脸，望着他的眼神带了点痴迷。
当初入宫，她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过去。
她自视甚高，认为唯有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才能与她为良配。
可入宫之后她才发现，他根本是个无心无情之人。
她原已能接受这个事实，直到见这无心无情之人，竟为了她厌恶之人动了心？
如何能忍受！
“陛下就这么在意她吗？她到底哪里好？她那么虚伪做作，陛下到底喜欢她什么？”
萧晏川面上浮现出不耐，他指尖微动，打出一道劲风。
林婉月旋即声变，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腕。
“再废话，孤这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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