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国公赵岩明一脸玩味的看着不停擦拭脸颊汗水的吕文杰开口说道“不必紧张。这锁燕关的守将呢？”
“回保国公的话，锁燕关守将团练使陈旭于昨日战死城头，四位都监除了霍岳臣一人重伤昏迷，其余全部战死！”
“哦？”
赵岩明有些意外的继续问道“兵卒伤亡几何？”
吕文杰继续答道“原本两千四百五十九人，现如今只有六百七十人幸存！”
“居然战的如此惨烈吗？”
这不怪赵岩明惊讶，要知道厢军这种地方军算是真正的三流部队，一般也就能守个城，打一打顺风仗。
像这种阵亡率达到四分之一的情况，哪怕是禁军也会崩溃，一支厢军如何能承受如此惨烈的伤亡，还能坚守不退呢？
吕文杰有些悲切的答道“陈将军治军有方，爱兵如子。他阵亡之后，兵卒们感念他的恩德，都想为他报仇。
再加上梁坦武力超群，此战他一人阵斩百于戎寇，大大鼓舞了士气，这才能坚持到援军抵达。”
“阵斩百人？”
赵岩明闻言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老家伙深邃的双眸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两人。
而赵岩明身后的将官们则露出一副不屑的神色。
谎报军功嘛？在这的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们玩什么聊斋？
百人斩？开什么玩笑？一百个人站那不动让你砍，都能让你砍到手软！
双方搏命的战场上想斩杀一百个敌人，不是没可能，不过这种事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个白毛小子看着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可脸上的稚气未脱，明显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到百人斩？
这定是眼前这名参军收了好处，在徇私舞弊！
赵岩明一直盯着面前的两人，不过很快他的神色慢慢缓和了下来，他对吕文杰说道“现如今锁燕关没了主将，你可有推荐人选？”
此时吕文杰的背后已经满是汗水，身上也是瘙痒难耐。他明白梁坦的战绩太过夸张，说出来肯定会被怀疑，如果是别人，他吕文杰早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他又不是不会做官？这种战绩必须要压一压，等上官核实，或者再立新功时才能如实上报的。
不过梁坦救过他的命啊！
这个风险他吕文杰必须要冒一下！
现在保国公又再次询问他主将人选，他要是再推荐梁坦，那真的太像徇私舞弊了！他应该选择避嫌。
不过吕文杰在开口的一刹那，突然咬紧牙关下定了决心，大声回禀道“下官推举梁坦为锁燕关主将！”
一众将官此时已经全部无语了，这徇私舞弊的也太明显了吧？脸都不要了？脑袋是不是也不想要了？真当保国公年老昏聩？还是觉得脖子够硬，保国公的刀砍不动你的脑袋？
赵岩明沉默了几秒后嘴里蹦出两个冷冰冰的字。
“理由！”
吕文杰算是豁出去了，他抬起头，目光坚定的说道“锁燕关此时只有梁坦与霍岳臣都监可做主将，然霍都监身受重伤还在昏迷之中，实在是不适合此时担任主将！
梁坦虽然年轻，可勇力非凡，且功勋卓着，更适合担任主将！”
赵岩明不置可否的看向梁坦问道“你可愿意暂代锁燕关主将之职？”
“末将愿意！”
梁坦想要报仇，怎么会拒绝独立领兵的机会？
虽然只是一支残破的厢军，可锁燕关这六百余残军全是上过战阵拼过命的老兵悍卒，只要装备得当，未必比不过同等数量禁军的战斗力！
赵岩明想了想点头道“好了，这锁燕关交给你，仔细驻守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直接打马带着身后的一众将官向关城大门而去。
吕文杰见保国公已经走远，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插手行礼道“恭喜梁将军。”
梁坦表情复杂的看着吕文杰问道“吕参军为何要担上干系助我上位？”
他和吕文杰的交情一直是上下级的关系，而且吕文杰才是那个上级，现在为何甘冒风险也要助他？
吕文杰道“为了报救命之恩。”
梁坦摇了摇头，他才不相信吕文杰这么做只是为了报恩，所以干脆的问道“还请吕参军明言。”
吕文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自得的说道“鸟随鸾凤飞能远，人伴贤良品自高！我吕文杰别的能力很一般，不过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极有信心！帮你就等于帮我自己，早晚我会因为你而飞黄腾达！”
梁坦纳闷的问道“参军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吕文杰表情认真的说道“因为你足够执着！你会为了你的目标拼命努力，甚至你会不择手段！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报仇到底要如何完成，不过你需要权利！很大的权利！所以跟着你我也会得到我想要的！”
梁坦挠了挠头，觉得吕参军一定是疯了！
他不打算在深究下去，他得到了想要的，其他的问题以后再说吧。
“我去看望一下霍都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你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
“好，多谢参军。”
霍岳臣在守城的时候被戎族勇士当胸踹了一脚，肋骨断了两根，还受了一些内伤。
自从被抬下城头后便一直昏迷不醒，还发起了高烧，军中医官给他用了草药，可依旧毫无用处。
也不知道这位锁燕关守军仅存的都监何时会醒来。
梁坦骑着马溜溜哒哒的返回自己的住处，他将马匹安顿好后就躺在了床榻上休息。
“要如何才算是为爹、娘、师傅报仇？杀光戎寇吗？”
以前他只想挣多多的钱，好好享受醉生梦死的人生，可戎寇的入侵让他一无所有，这时候他才明白，比起享受生活，他更在意养大他的爹娘，和那位不靠谱的师傅！
现在一想起曾经与亲人在一起的日子，他的心就撕裂一般的痛苦。
只有在战场上与戎寇厮杀，他才能忘记痛苦，甚至获得短暂的欢愉。
梁坦知道他的状态不正常，甚至也明白他其实只是想用戎寇的鲜血来安慰自身罢了。
可不这样做他还能如何？
胡思乱想了一阵，疲惫感到底还是淹没了他的意识，让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隔天牺牲守军的家眷就在书吏与差役的引领下进了关城，他们是来收尸的。
梁坦作为现任主将，自然要与官职品级最高的吕文杰一起主持这件事。
锁燕关守军兵卒大都来自附近的三个村镇，还有一部分则是来自张知县治下的白河县城。
宇国的厢军本质就是守卫地方，所以不管是哪支厢军，大都招募的是附近的当地人，武器和粮草也是由当地官府负责提供，如此守军才会有死战不降，抗争到底的决心。
这也造成了锁燕关的伤亡将士家眷大都互相认识，很多幸存将士与阵亡将士家属更是抱头痛哭，场面十分的悲切。
王大虎就跪在王万忠的婆娘面前，一边哭一边喊“大娘。”王万忠的婆娘也是哭成了泪人。
刘都头的婆娘去世了，来接遗体的是他的儿子女儿们。
倒是陈旭这位团练使家在京城，只能由朝廷派人负责将他的遗体运送回去了。
将官一级的吕文杰都给准备了棺材，士卒就用草席裹严实后放在驴车上拉回去进行安葬。
梁坦见此情景也是感到伤感，虽然现在人手不足，他还是和吕文杰商量让一些士卒跟着家眷们回去安葬亲人。
吕文杰倒也没说别的，只是要求让士卒们安排好就必须马上返回军营。
一众家眷兵卒听到梁坦的命令全都感激的给他跪了下去，弄的梁坦很是不自在，他只能好言相劝，并亲手将一位年纪最长的老者搀扶起来。
“将军仁义！”
老头子一边流泪一边连连给梁坦作揖感谢，毕竟梁坦放士卒回去安葬亲人的做法是担着干系的。
“老人家不必如此，这些阵亡的弟兄很多都是与我并肩作战过的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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