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整个校园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湿气中。
许沐淮站在二班的队伍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袖口的线头。
一个月了，抓早恋的工作结束了。
操场安静。往常这个时候，学生们会交头接耳地聊天，偷偷传递零食或作业，但今天所有人都异常安静。
许沐淮抬头看向主席台，张主任正和几个老师低声交谈，在他身后，学生会干部们站成一排，叶宁忱站在最边上，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听说今天要公开批评一对女同。\"周睿明从后面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张秃头亲自抓的。\"
哦……对，别的男女情侣主任都是简单笼统的批评了，只有她们两个被抓出来当众批评。
上周就有传言说张主任在女厕所抓到了一对正在接吻的女生，但没人知道具体是谁。
\"安静！\"张主任的声音通过麦克风炸响在整个操场。他今天穿着那套深灰色西装，秃顶在晨光中泛着油光。\"在升旗仪式开始前，我要严肃处理一起严重违纪事件。\"
全场鸦雀无声。许沐淮偷偷瞥了一眼站在女生队伍中的许愿和余依，余依的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着校服下摆。
她把头靠在许愿后背上。
\"高二五班徐尽欢，高二六班祈之璇，\"张主任的声音带着怒气，\"出列，到主席台上来。\"
队伍中传来一阵骚动。
许沐淮看到两个女生从不同的班级走出来，步履沉重地走向主席台。
走在前面的女生个子高挑，短发利落地贴在耳后，下巴微微抬起；后面的女生则娇小许多，长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头垂得很低。
\"快点！\"张主任不耐烦地催促道。
高个女生应该是徐尽欢，她突然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上了台阶，然后转身向后面的祈之璇伸出手。
祈之璇颤抖着抓住徐尽欢的手，两人一起站在了主席台中央。祈之璇的肩膀微微发抖，而徐尽欢则站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
张主任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举到麦克风前：\"这是上周四下午四点二十分，在科技楼女厕所拍到的画面。\"
许沐淮眯起眼睛，虽然看不清照片细节，但能辨认出是两个女生接吻的轮廓。
他的胃部一阵绞痛，下意识地看向主席台上的叶宁忱。
对方依然站得笔直，但许沐淮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颤抖着。
\"不知廉耻！伤风败俗！\"张主任的唾沫星子喷在麦克风上，\"两个女生，做出这种...这种龌龊的事情！你们父母知道吗？啊？他们把你们送到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搞这种变态关系的！\"
祈之璇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一滴泪水砸在主席台的地板上。
徐尽欢微不可察地向她靠近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了祈之璇前面。
\"现在，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张主任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说说你们错在哪里。\"
其实他怪的不是有人早恋，而是怪“她们”早恋。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他能听到身边周睿明小声骂级部主任的声音，后面余依小声的啜泣。
徐尽欢抬起头，声音出人意料地平稳：\"我们没错。\"
张主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说什么？\"张主任几乎是咆哮着问道。
\"我说，我们没错。\"徐尽欢的声音提高了些，\"我们只是互相喜欢，没有伤害任何人。\"
张主任猛地拍向主席台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放肆！这种畸形的、病态的关系还敢说没错？\"他转向祈之璇，\"你呢？你也觉得没错？\"
祈之璇抬起头，泪水已经流了满脸，但她的声音虽然颤抖却很清晰：\"我...我也觉得没错。\"
张主任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他一把抓起麦克风，声音通过扩音器震得人耳膜发疼：\"停课两周！记大过处分！如果再犯，直接开除！\"他恶狠狠地盯着两个女生，\"现在，向全校师生道歉！\"
徐尽欢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她还是转向麦克风：\"对不起。\"她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诚意。
祈之璇小声地跟着说了一句\"对不起\"，声音几乎被淹没在操场的风声里。
\"大声点！没吃饭吗？\"张主任吼道。
\"对不起！\"祈之璇几乎是喊出来的，然后崩溃地哭出了声。
徐尽欢立刻转身抱住了她，这个动作让张主任更加暴怒：\"松开！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还不知羞耻！\"
徐尽欢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许沐淮看到她的嘴唇贴在祈之璇耳边，似乎在说着什么安慰的话。
\"滚下去！\"张主任怒吼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徐尽欢拉着祈之璇的手，两人快步走下主席台。
经过学生会队伍时，叶宁忱的目光追随着她们，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各位同学要引以为戒！\"张主任重新面对麦克风，声音里充满胜利的喜悦，\"早恋是毒瘤，必须根除！特别是同性之间的不正当关系，这是心理疾病，是道德败坏！\"
\"靠！\"这是周睿明。
\"太可怕了...\"余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明显的颤抖。
许沐淮回头，看到她把额头抵在许愿的后背上，肩膀不住地发抖。许愿站得笔直，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握住了余依的手指。
\"操，张秃头太过分了。\"周睿明又低声骂道，声音里充满愤怒，\"谈个恋爱关性别屁个事。\"
\"下面请学生会主席宣读新的校风校纪规定。\"张主任终于结束了咆哮，退到一旁。
学生会主席走上前开始宣读冗长的规定，但许沐淮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目光不断在主席台上的叶宁忱和远处被罚站在操场边缘的徐尽欢、祈之璇之间游移。
徐尽欢依然站在祈之璇前面，像一道屏障挡在她和全校师生的目光之间。
祈之璇低着头，肩膀时不时抽动一下，而徐尽欢则时不时侧头对她耳语几句。
许沐淮突然很想知道叶宁忱此刻在想什么。
作为风纪巡查员的负责人，他是否参与了这对女生的\"抓捕\"？
他站在台上看着她们被公开羞辱时，心里是否也想到了自己和许沐淮？
升旗仪式终于结束了。
\"听说她们在女厕所接吻被保洁阿姨发现了...\"
\"张秃头怎么有照片的？太变态了吧...\"
\"同性恋是不是会传染啊？我上次还和祈之璇一起做值日...\"
许沐淮想快点逃跑，却在拐角处撞上了许愿和余依。
余依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她紧紧抓着许愿的手臂，指节都泛白了。
\"你还好吗？\"许沐淮问道。
余依摇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许愿迅速捏了一下她的手臂，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去上课吧，要迟到了。\"
许沐淮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当晚，徐尽欢和祈之璇，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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