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彩触碰到脸颊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钻入血管。铜镜中的\"母亲\"突然眨了眨眼，嘴角缓缓上扬。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她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响，\"当年那场戏没唱完，今晚我们继续。\"
我颤抖的手指沾着血块与镜砂的混合物，在脸上勾画着陌生的纹路——那是《血镜录》最后一页记载的\"描容咒\"。每画一笔，右眼的玻璃化就加剧一分，晶体已经蔓延至右脸颊，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符文。
老妇人站在身后，枯瘦的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正旦描容有三忌：一忌睁眼，二忌呼吸，三忌......\"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想起自己是谁。\"
戏台方向传来\"咚咚\"两声鼓响。八位镜奴同时起身，机械地走向舞台两侧。他们的倒影却留在原地，在铜镜前继续描眉画目。
\"该更衣了。\"老妇人捧起那件戏服。
戏服入手冰凉沉重，仿佛浸透了水银。胸前的铜镜里，\"母亲\"的脸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我自己扭曲的倒影。当我将戏服披上肩头时，镜中的我突然开口：
\"你终于回来了。\"
声音不是从镜中传出，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炸响。无数记忆碎片如锋利的玻璃渣刺入神经：
七岁那晚，戏台上根本没有木偶；
八个孩子被按在太师椅上，母亲用匕首取走他们的右眼；
我躲在戏箱里，透过缝隙看到\"她\"——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孩子，站在舞台中央微笑......
\"时辰到——\"
老妇人沙哑的嗓音将我拉回现实。胸口的九瞳匕首突然自动飞出，悬浮在戏台上方，九只眼睛同时睁开，投射出九道血光，正好照在九把太师椅上。
\"登台吧，正旦。\"
通往戏台的走廊两侧，不知何时站满了\"人\"。他们有着瓷白的皮肤和空洞的眼眶，穿着各个年代的服饰——有民国长衫，有建国初期的列宁装，还有现代的西装裙裤。所有人的嘴角都以同样的角度上扬，露出标准化的微笑。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站位：每个人都恰好站在自己的倒影上，形成一种诡异的立体感。
当我踏上戏台的刹那，整个戏院突然座无虚席。观众席上坐着的不是活人，而是一面面等人高的镜子，每面镜前都摆着一盏白灯笼。镜中映出的\"观众\"正机械地鼓掌，掌声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第一折：《认亲》\"
老妇人的报幕声中，戏台中央的地板突然下陷，升起一座雕花镜台。镜中缓缓浮现小女孩的身影，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婴儿的右眼已经玻璃化。
\"姐姐，\"小女孩歪着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九瞳匕首突然射出一道血光，击中我的右眼。剧痛中，戏院的景象突然扭曲变形，我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夜晚——
七岁的我蜷缩在戏箱里，透过缝隙看到母亲手持匕首，站在舞台中央。她脚下是用血画成的巨大阵法，八个孩子躺在阵眼处，右眼都被挖空。而在阵法正中央，站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孩子。
\"以八瞳为引，以亲女为媒。\"母亲的声音带着狂热的颤抖，\"请镜仙赐我长生！\"
镜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当光芒散去时，母亲倒在地上衰老了三十岁，而那个\"我\"正俯身吸取她脸上的青春。
\"你骗我......\"衰老的母亲嘶吼着，\"说好只是借寿......\"
\"母亲\"突然转向戏箱，衰老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还有一个！\"
记忆在此中断。
现实中的戏台上，小女孩已经走到我面前。她怀里的襁褓突然散开，里面裹着的竟是一面古朴的铜镜，镜中映出母亲苍老的脸。
\"契约已成。\"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变成母亲，\"该你还债了。\"
九瞳匕首呼啸着刺向我的右眼。千钧一发之际，戏院的大门突然被撞开——
周叙白站在门口，全身湿漉漉的像刚从镜中爬出。他的左眼变成了纯粹的镜面，右手拖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链子另一端拴着......
林晚。
她的身体由无数镜面碎片拼凑而成，胸口嵌着那面我在幸福苑见过的穿衣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八个被囚禁的孩子。
\"戏该落幕了。\"周叙白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二十年前的血债，该由真正的债主来偿。\"
林晚突然扑向小女孩，两个镜中生物扭打在一起。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戏院的镜子一面接一面爆裂，每一块碎片都映出母亲惊恐的脸。
\"不！\"衰老的\"母亲\"从铜镜中伸出手，\"我才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九瞳匕首突然调转方向，刺入了铜镜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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