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挺好的，”裴瑜说，“干嘛这么妄自菲薄？一桥大学的优势的确就在你说的这些，和目前最活跃的资本市场接轨、能接触到国际前沿课题的专业课程，工资水平比国内高很多……”
1986年世界经济的中心在纽约、东京和伦敦。纽约的经济中心在华尔街和哈佛商学院。伦敦的经济中心在伦敦金融城和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东京的经济中心在兜町和一桥大学。
而且86年东京的金融业已经发展到了顶峰，规模超过了伦敦和纽约，成为了全球最大的金融中心。
在一桥大学里学习经济学，就好像开了挂，每一秒学到的都是别人的几倍，这一点裴瑜并不打算否认，但是……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日本经济泡沫迟早有一天会破灭，这一天再过几年就很可能要到来了。一桥大学确实不错，但是我们完全有更好的选择。”
系主任办公室里，厉以宁教授向裴瑜表达了类似的想法。
他坐在桌子后面，看着对面坐姿笔挺的裴瑜，语重心长地说：“我也认为，日本的经济泡沫迟早有那么一天会破掉。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但再过个几年，八九不离十，这一天就得来了。我跟你想一块儿去了，咱没必要把大把时间花在日本那边。”
“厉老师，您的意思是……”
厉以宁教授敲了敲桌子：“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了能够提高你的论文质量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放过去，也怪可惜的。
你这个论文的选题好，研究设计本身优秀，唯一的问题就是，你的日本经济数据统计口径有些不太一致，但国内确实很难提供口径一致、时效性也强的日本数据，这点在投稿顶级期刊时会成为你的硬伤。”
裴瑜现在写的论文课题，完全是当下最前沿、最热门的方向。热点问题和基础知识的区别就在于，它是全新的问题、是未来的问题、是也大量研究价值的问题。
一般的大一学生，连经济学和高等数学的基础课都没啃完，高级宏观、微观经济学的公式看着都头晕，哪有本事去碰这种高大上的课题？
可裴瑜不一样，整个大一年级里，也就她有这个胆量，更有这个实力，能把这种前沿课题写好。
不过，厉教授心里也有遗憾。经管系的教授里，真正去过日本、了解日本经济情况的，实在是凤毛麟角。能给裴瑜的指导，多少比较有限。这一直是厉教授觉得有点对不住裴瑜的地方。
之前厉以宁教授也想过，能不能让裴瑜直接出国去日本实地考察一番，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对论文肯定大有帮助。
可问题是，厉教授虽然是系主任，但也没那么大的权力能随随便便安排学生出国。学校里出国名额多金贵啊，排资历、论辈分，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大一新生头上，哪怕这新生再优秀也不行。
除非有大人物开口，比如学部委员于光远教授，亲自点名让裴瑜去日本考察，那这事儿才有点希望。可于教授的人情多宝贵，哪能随便用在这种地方？所以，这条路基本上是走不通的。
现在好了，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一桥大学的南亮进教授竟然亲自发来了邀请，点名要裴瑜去日本。这下裴瑜去日本考察，不用占其他学生或教授的出国名额，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毛病，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
厉以宁教授给裴瑜的意见是，他尊重裴瑜不想去日本读研、读博的意愿，不过短期内可以考虑跟随经委会袁副主任他们去一趟日本，感受感受那边的氛围，收集点第一手的资料，对她的论文绝对是大有裨益的。
再怎么说，裴瑜研究的也是日本国内的经济问题，如果论文写得再天花乱坠，可论文作者连日本的国土都没有踏上去过哪怕一次，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顶级的经济学期刊不仅对课题的新颖性有要求，对论文的原创性和数据的时效性也有要求。
在北大图书馆里可以查到的日本经济数据，相比一桥大学图书馆里可以查到的日本经济数据，不管是时效性还是广泛性的差距都是非常悬殊的。悬殊到值得裴瑜亲自跑一趟日本，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去一个月。
裴瑜听完厉教授这一番话，觉得确实有道理，慢慢地被说服了。
另一方面，虽然她不看好日本在九零年代之后的经济前景，但是她对日本昭和年代的最后辉煌还是有好奇心的，能去看看好像也不错。
接下来的问题是，能不能说服各科的科任老师们，让她请一个月的假。
现在的北大教授们多少还是有些傲娇的，如果裴瑜不得到他们的点头同意，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的话，保不齐哪个教授一生气，直接让她挂科，那可就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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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瑜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课堂上。”负责阅卷的李正元老师深深地感叹了一句。
上周考试一结束，李正元老师总共喊了两个人帮他批改期中考卷子。
前几年的时候，李老师都需要喊三个人来帮忙，分配两个研究生给前面的题目打分，一个研究生给最后三道题打分。
至于他自己，只需要最后挑选出研究生们拿不准的卷子仔细批改，其他没有异议的卷子稍微扫过一眼就可以过关了。
李老师除了给大一的数学系本科生们带《数学分析》，还给大二和大三的本科生带选修课，手上的卷子垒得高高的，实在是分身乏术，哪怕把所有休息时间都用来加班批卷，也没空一份一份地批改过去。
像李老师这样的批卷情况，在四十年后已经算是非常负责的了，到了后世，像李老师这样的教授虽然也有给本科生上课，但是课程密度和认真程度比八零年代降级了不少。
到了那个时候，教授们的工作重点几乎都会从教学工作转移到科研上去。除了科研工作之外，还有大量的管理工作和校内校外的各种会议需要亲自处理和出席。
86年的李老师还没有非升即走的压力，还有精力去加班处理大一本科生们的期中考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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