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完借阅手续之后，裴瑜拿着刚借到的发展经济学杂志，在图书馆里随便挑了一个位置坐下阅读。
心无旁骛地啃完这本期刊的内容，裴瑜正在撰写论文内容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来。
“这位同学，你在写什么，你是英文系的大学生吗？”
裴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表情严肃的老先生正站在她身后，歪着头看着她写的内容，一脸认真地朝她问话。
“老师你好，我不是英文系的，我是北大经管系的大一学生，来清华这边查点资料。”
裴瑜不认识这个老先生，反正在清华图书馆，见到老人家就喊老师，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个老先生也没有反驳裴瑜对他的称呼，他坐在裴瑜身边的位置上，拿起裴瑜刚看完的那本发展经济学杂志，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你借这本杂志做什么？”
“我在其他文献里看到，这本杂志里有一篇和日本工业增长相关的论文，就是《Industrial growth: performance and prospects（工业增长：表现与前景）》。我想查一查里面的数据具体是什么样的，看看有没有引用价值。”
“这本期刊的内容，你都看完了？”
“是的，老师你也想借吗，我现在就可以去还书。”裴瑜说着就想站起来，去找图书馆管理员。
老先生示意裴瑜先坐下说话：“不急……里面的文章，你都看懂了？”
“嗯，都看懂了。”裴瑜回到座位上，轻描淡写地说。
老先生眉头一皱，问：“真懂假懂？”
裴瑜肯定道：“真懂了。”
老先生翻着期刊内容，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对裴瑜的印象，却是打了个折扣。
他这辈子最烦两种学生，一种是提着礼物来求他通融的老生，另一种就是明明看不懂那些深奥的论文还硬要不懂装懂的新生。
特别是后面这种，简直就是在糟蹋学习机会。
明明连本专业的基本功都不扎实，还非要摆出一副专家的架势，整天就知道装腔作势，根本不明白学习要脚踏实地，基础打不好，迟早要栽跟头。
“给我一张白纸，还有一根笔。”老先生向裴瑜伸出手，语气中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裴瑜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位老先生，心想，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呀？
虽然满脑子都是问号，但裴瑜还是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老老实实地从包里掏出纸笔递了过去。
在北大、清华这样的顶尖学府里，经常能看到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校园里溜达。
这些爷爷奶奶们，活到这个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能在这个年纪还保持着体体面面的样子，天天往图书馆跑的，肯定都不是一般人。
说不定眼前这位看着普普通通的老先生，就是某个学术领域里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学界震三震的泰斗级人物。
裴瑜刚开学的时候，就闹过一个大乌龙，不小心把北大的季副校长误以为是门卫老大爷，还让副校长帮她看行李。
吸取过这个教训之后，她再也不敢小看校园里遇到的任何一位老人家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什么隐藏的大佬呢？
所以现在，当眼前这位老先生开口问她借纸笔时，裴瑜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不太好拒绝这点小要求。老人家要写东西，就由着他写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老先生接过纸笔就埋头写了起来，裴瑜起初还不太在意，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发现老先生写得格外认真，整张纸都快写满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裴瑜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往老先生那边凑了凑，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纸上的内容。
老先生握着笔，从草稿纸最左上角开始写起，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推导过程整齐地铺满了整张纸。
写到右下角最后一个空白处时，他才终于停下笔，慢慢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裴瑜：“这位同学，我刚才写的这些步骤，你都能理解吗？”
裴瑜的视线还没离开那张草稿纸，她看得入了神，听到问话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嗯嗯，老师您写的很详细，每一步我都理解了。”
“那好，再给我一张白纸。”老先生又朝裴瑜伸手要纸，裴瑜连忙拿出一张崭新的白纸递过去。
老先生接过来，二话不说又埋头写了几行式子。
这次他没写多久，只写了几行关键的公式就突然停住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写的内容，又抬眼看了裴瑜一眼：“我写到这里，后面的部分，你应该明白该怎么继续推导了吧？”
裴瑜盯着纸上那几行简洁的公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谢谢老师指点。您写到这一步，后面的推导思路已经很清晰了。”
坐在前面不远处的图书馆管理员，假装在整理借阅登记表，实际上眼睛一直往裴瑜的那张桌子上瞟，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动静：
“能理解吗？”
“能理解。”
过了一会儿又是：
“这里明白吗？”
“嗯，明白。”
图书馆管理员听得满头雾水。
什么理不理解，明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呢？
老先生听完裴瑜的回答，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慢条斯理地把笔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说道：“哦？真懂了？那正好，你来帮我把剩下的推导过程写完。”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在这儿费了老半天劲给你讲解，说得口干舌燥的，结果你呢？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连笔都不动一下。
要是就凭你这样光坐着发呆都能听懂我在说什么，那我今天就把这支写字用的笔嚼碎了咽下去！
你以为知识会自己往你脑子里钻吗？连最基本的笔记都不做，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虽然老人家表面上话说得客气，但一看老先生那微微眯起的眼睛，裴瑜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这老爷子表面上是在演示过程，实际上根本不相信她能理解这么复杂的推导过程，现在正拐着弯地试探她的真实水平呢。
意识到这一点，裴瑜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在心里暗暗叫屈。
苍天在上，我是真的把每一步推导都看明白了，绝对不是不懂装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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