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南拉着高加林到了延州，把钱交到财务科就走了，他要去省城出差，顺便再去看看刘巧玲。
孙金炣和胡涌泉昨天一天没在厂里待，高加林安排他们回家休息。
两人还在怀疑万一要账失败，怎么向厂里的人交代呢？两人在家待不住，后天要是发不出工资，工人们要造反的。但是高加林交代他们又不能去厂里，就拿了球拍去人民公园打乒乓球。夜里两人还是不放心，谁都没有睡安稳，过了中午两人实在憋不住来到厂里，直接来到财务科。
财务科门口排起了队，要账队的人陆续回来交账了，他们兴高采烈谈着自己的要账经历，每组手里提着黑色的皮包，上面印着“纪念肉联厂成立二十周年”的字样。
高加林那天派出了五十组人，一组两人，一个是销售科的，一个是别的部门的，销售科去要账天经地义，派一个别部门的人就是为了监督。不能再像以前，被人好话哄几句，吃吃喝喝拿不回来一分钱。只要是能安排吃喝的一定都有钱，找准这些单位钱多少都会要出来一些。基于这个判断，高加林设计了要账的细节和流程。
高加林让食堂专门蒸了几笼玉米面窝头，专门放多了碱面，他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那股滋拉味立刻让他流出了眼泪，但是要账的工人不知道碱面放多了。
每组拿一个袋子，每人十个窝头，一罐头瓶腌咸菜，派他们出去要账。
规定哪个敢吃欠账单位的饭，喝欠账单位的酒，这月工资没有，和销售科搭伙计的那些工人，都是其它部门的死心眼，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哭穷和监督。
至于老胡和老孙，高加林直接让他们回家歇，昨天两人的电话被打爆了，都是欠账单位的领导打来的，让他们回去的目的就是不接电话，这样在人情上也说的过去。这些欠账单位被缠的没有办法了，看着来要账的肉联厂工人可怜兮兮，不吃不喝，就坐在他们厂门口啃窝头，边啃窝头边流眼泪，说明真是困难啊，什么也不说，动了恻隐之心的领导们坐不住了。因为每天都有客户过来，这个样子别人怎么看他们呢？
人回来的还不到一半儿，不过发工资的钱已经够了。两人心里高兴啊，听连满意说高厂长一个小时前过来上交橘子钱，他们一起来到高加林的办公室，高加林正在写东西。
孙金炣脾气好，进门就说：“高厂长，你算是救了我和老胡的命，全厂职工都得感谢你。”
胡涌泉倒是没有那么激动，以后的路长着呢，这点儿功绩还不能说明什么。如果高加林月月不让他们为工资发愁，就是给他跪下磕一个他也会弯下膝盖。
两人坐在高加林简陋的办公室里，屁股没动，椅子就吱吱乱叫，胡涌泉红了脸，高加林之所以弄了个这么寒碜的办公室，都是他的主意。
那天孙金炣说高加林要来上任了，胡涌泉说又不是什么大领导，小县城来的，还要给他弄个八抬大轿？至于办公室呢，简简单单就行，谁知道他能干成啥呢？
贾愉果进来送材料，胡涌泉说道：“小贾，你去通知采购科，去买一套像样的办公家具，都要全新的，你看这椅子能坐吗？今天一来看，你看你们都弄的是什么事儿，高副厂长好赖是我们的高层领导。”
孙金炣说道：“走去我那里，这椅子我可不敢再坐了，万一摔个半身不遂，我可饶不了王国强。”
要说这两人是变色龙吧，又不确切，要说他们是坏人吧，又有点儿过分。高加林没有沾沾自喜，来日方长，他摸透了人性，现在自己一时解决了他们的难题，将来如果一件事情没有办好，他们一样不会为自己说话。
孙金炣这次给高加林说明了孙北晨和自己的关系，两人委婉的试探高加林对于中层干部的竞选问题。他们其实关心的还是自己孩子的位置。
按工人反映和实际观察，孙北晨的水平勉强胜任一个副科长，至于胡得娣能把办公室的杂活干明白已经相当不容易。
高加林说道：“两位领导，我的意见是一个部门只能有一个科长，再加一个内勤，和尚多了没水喝，咱厂的情况不允许存在庞大的官僚体系，必须精简。”
老胡和老孙没有说话，中层人事权高加林说了算，他们也没想好怎么说。沉默了几分钟，胡涌泉说道：“高副厂长，我想问一下多出来的人怎么安置？”
高加林拿起粉笔身后的黑板上画了一张图，“你们看，这是我们厂的位置，三面临路，我们大门口是建中路，西边是云山路，东边是英才街，我在这几个路段观察好久了，人流量大的很。这么好的地势我们白白浪费了。我的建议是拆墙建房，都弄成门面房，一部分自己用，一部分租出去，先仅着内部职工，房租是外面的一半，想做生意的停薪留职，我们不但不发工资，还能赚钱，这些门面房一年就能把建房费用挣回来。对于想出去闯的工人，给他们一年时间，在外面干的不行的还回来，厂里照样欢迎。”
听完高加林的想法，两人心里不约而同有一个共同的感受，自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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