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缓步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苏婉容的心尖上：“皇上若真有心杀我，何须借你之手？他不过是想借你试探西凉的底线罢了。”
苏婉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你...你胡说！”
沈清缓步向前，月光在她染血的衣襟上流淌，宛如绽开的红梅。
“苏婉容，你以为皇上真会为你陪葬？“
她指尖划过蒲姐姐被匕首划伤的脸颊，声音冷得能凝出冰碴，“东渡国库空虚，西北防线三年未修，若此时与西凉开战...“
她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看透世事的嘲讽，“皇上可舍不得用那点家底，换你这条随时能弃的狗命。“
苏婉容的瞳孔猛地收缩，锦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衣料。
御林军统领陈烈的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铁蹄与青石板碰撞出刺耳声响。
“沈清！休得妖言惑众！“陈烈突然暴喝，手按剑柄就要起身，却见陆昭剑尖微颤，寒芒已抵住他咽喉。
“陈统领且慢。“
沈清抬手制止，目光扫过四周如临大敌的官兵，“各位可知，三日前西凉王的密使已抵东渡？“
她从怀中取出半枚刻着狼头纹的玉佩，与陆昭腰间玉佩严丝合缝，“我的夫君西凉王萧煜此刻，就在城郊十里坡。“
地牢上方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二十名黑衣骑士如鬼魅般落在屋顶，为首者身披玄铁铠甲，腰间弯刀折射着森冷月光——正是萧煜。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众人，声音低沉如闷雷：“东渡皇帝好大的威风，抓我西凉王后，问过我手中的刀了吗？“
陈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握着尚方宝剑的手开始发抖。
要知萧煜当年在东渡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面将军，战功累累、战无不胜。
苏婉容踉跄后退，撞翻了墙角的烛台，火苗顺着帷幔迅速蔓延。
“等等！“
她突然尖叫着扑向沈清，却被瑞莲的软鞭缠住脚踝摔在地上，“你不能杀我！我有皇上密旨！“
她从袖中掏出一卷发黄的绢帛，上面朱批赫然写着：“萧家一脉，格杀勿论“。
沈清弯腰捡起密旨，烛火在她眼中跳跃：“十八年前，我萧老将军为东渡战死沙场，先帝亲赐丹书铁券。“
她猛地将密旨掷入火堆，“而你这道所谓'密旨'，不过是当今圣上妄图挑起战端的借口！“
火势越烧越旺，映得众人面容扭曲。
萧煜翻身下马，大步踏入地牢，玄铁靴踏过满地刑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将沈清揽入怀中，指尖抚过她肩头的箭伤，眼神冷得能冻结血液：“伤我妻者，百倍奉还。“
“西凉王且慢！“陈烈突然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此事乃苏婉容蒙蔽圣听！末将愿...“
“住口！“
苏婉容突然癫狂大笑，她扯开被火烧焦的衣袖，露出布满旧伤的手臂，“你们以为我想当棋子？“
她突然冲向沈清，却在触及她衣角时被萧煜反手制住，“当年你们风风光光做贵女，可知道我被送进苏府那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清望着她手腕上狰狞的烫伤疤痕，突然想起十八年前苏婉容总是戴着宽袖，即便盛夏也不肯脱下。
“婉容...“
“别叫我婉容！“苏婉容声嘶力竭，“我不过是你们这些贵人的影子！“
她突然发力挣脱束缚，一头撞向燃烧的梁柱。
对方的绛紫色锦袍已被火舌舔舐得破破烂烂，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火光中，她最后的眼神却意外平静：“沈清，下辈子...我不想再当替身了...“
千钧一发之际，沈清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雨夜。
那时的苏婉容还是个怯生生的少女，偷偷往她窗台上放桂花糕。
烈焰吞没了她的身影，也将这场恩怨烧成灰烬.......
萧煜搂着沈清转身，看着御林军潮水般退去，轻声道：“明日，我便向天下昭告，东渡皇帝妄图挑起战端，而我们...“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泪痕，“要让他知道，西凉——不是谁都能动的。“
夜风裹挟着未散的硝烟掠过苏园废墟，萧煜的玄铁铠甲在火光中泛着冷硬的光。
他怀中的沈清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染血的衣襟又洇开一片红梅，惊得星野从瑞莲怀中挣脱，跌跌撞撞扑过来：“娘亲！”
“军医！”
萧煜声音冷得能削铁，左手却轻柔地托住沈清后颈.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名背着药箱的黑衣人从屋顶跃下，指尖刚搭上沈清脉搏，却突然僵住——沈清袖中滑出的银针，正抵在他咽喉处。
“清儿？”萧煜眉峰微蹙，只见沈清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那双清亮的杏眼扫过黑衣人：“西凉王的贴身军医，何时改练了‘锁喉手’？”
话音未落，黑衣人暴起发难，袖中短刃直取萧煜面门！
陆昭的软剑先一步横在两人之间，金属交鸣声中，黑衣人被逼退三步。
他扯下面具，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沈清，你倒是警惕！”
随着他的呼喝，暗处突然涌出上百名黑衣死士，将众人团团围住。
“原来苏婉容不过是枚弃子。”
沈清倚在萧煜怀中，咳出的血滴在青砖上，“皇上早就猜到你会来，故意让我们上演这出好戏...”
她突然握住萧煜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阿煜，记得当年在江南养伤时，蒲姐姐教我的机关术吗？”
萧煜眸光骤冷，猛地抱起沈清跃上屋顶。
只见星野被瑞莲护在身后，金丝软鞭如灵蛇狂舞，将靠近的死士抽得皮开肉绽。
陆昭剑指黑衣人首领：“你以为这点伎俩，就能困得住我们？”
“困不住又如何？”
首领狂笑，突然将短刃刺入自己心口，“只要拖住你们半个时辰...”
话未说完，他的瞳孔骤然涣散，嘴角溢出黑血。
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天边亮起无数火把，竟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是东渡的镇国将军亲自带兵！”陈烈突然爬起来，脸上还沾着血污，“西凉王，这是场死局！”
他话音未落，沈清突然从萧煜怀中挣出，踩着瓦片疾行如飞。
她掠过地牢废墟时，蒲姐姐虚弱的声音从残垣断壁中传来：“清儿！苏园地下有密道...”
沈清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腐木台阶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她摸索着洞壁凸起的莲花纹，暗格应声弹开，露出布满铜锈的机关轮盘。
身后传来追兵踹碎瓦砾的声响，沈清咬牙转动轮盘，刹那间万箭齐发，惨叫声在甬道中回荡。
“娘亲！“
沈清扯开衣襟裹住儿子，将星野推进暗门的瞬间，一支淬毒箭矢擦着她耳际飞过，在石壁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黑斑。
密道内齿轮转动声震耳欲聋，两侧墙缝渗出粘稠的黑水，竟是布满倒刺的绞杀机关正在启动。
萧煜的怒吼突然从头顶传来：“清儿！“
玄铁弯刀劈开穹顶，萧煜如苍鹰般俯冲而下，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他揽住沈清腰肢旋身避开绞杀网。
“东南方位！“沈清将星野塞进萧煜怀中，银针如暴雨般射向傀儡关节。
萧煜会意，玄铁靴重重踏碎地面青砖，暗格里滚出的火药陶罐在傀儡群中炸开。
火光映亮洞顶壁画——竟是十八年前西凉王与东渡先帝歃血为盟的场景。
星野吓得蜷缩在萧煜怀中，瑞莲和陆昭从另一通道杀来，金丝软鞭缠住坠落的梁柱。
“西北角生门！“
蒲姐姐的声音突然从通风口传来，她浑身浴血却死死攥着机关图，“但要经过...“
话音被爆炸声吞没。
萧煜的弯刀劈开拦路的青铜巨像，沈清在飞溅的火星中摸到石壁上的暗纹。
当她按下凸起的狼头浮雕时，整面墙轰然翻转，露出通往护城河的水闸。
“带星野先走！“沈清将儿子推向萧煜，自己却反身冲向蒲姐姐消失的方向。
“清儿！“萧煜的怒吼被水闸开启的轰鸣淹没。
沈清在浓烟中穿梭，终于在火药库前看到蒲姐姐，千钧一发之际，沈清飞身上前死死抱住苏婉容。
当萧煜找到沈清时，她正蜷缩在废墟中，怀中抱着昏迷的蒲姐姐。
护城河的水倒灌进密道，将硝烟与血腥渐渐冲淡。
萧煜脱下披风裹住妻子，玄铁靴碾碎满地狼藉，远处传来东渡镇国将军气急败坏的咆哮。
“传令下去，“
萧煜抱着沈清跃上城墙，身后是熊熊燃烧的苏园，“告诉东渡皇帝，“
他低头吻去沈清额角的血痕，眼中寒芒毕露，“敢动我西凉王后，就做好承受灭国之怒的准备。“
护城河的水波映着冲天火光，萧煜抱着沈清立于城头，玄铁铠甲在烈焰中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东渡镇国将军歇斯底里的吼声：“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王，都安排妥当了。“乌兰巴日单膝跪地，虬髯上还挂着血珠。他身后站着二十名玄甲卫，每人手中都捧着鎏金木匣。
萧煜微微颔首，乌兰巴日猛地掀开第一个木匣。
匣中躺着一枚刻有东渡皇室徽记的玉印，印纽处缠着染血的狼髯。
“三日前，我们截获了东渡与蒙古残部往来的密信。“乌兰巴日声如洪钟，“皇上表面派苏婉容捉拿叛贼，实则是要借机挑起西凉与蒙古的战争！“
第二个木匣开启，里面是半块烧焦的羊皮地图。沈清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轻触地图上朱笔圈出的位置：“玉门关...果然如此...“
星野突然从瑞莲怀中挣脱，小手拽着萧煜的披风：“父王！那个坏将军要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东渡镇国将军正带着亲卫悄悄撤往南门。萧煜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支鎏金鸣镝。
鸣镝破空的尖啸声中，南门城楼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火光中现身的，竟是本该驻守西凉边境的飞云骑！
“本王既然敢来，自然做了万全准备。“
萧煜的声音裹挟着内力传遍全城，“东渡背信弃义在先，就休怪西凉铁骑踏平中原！“
镇国将军面如死灰，手中长刀“当啷“落地。
他当然认得城楼上那位银甲将军——陆昭，还有旁边英气的女儿——正是当年被东渡皇帝逼着和亲的萧家长女，如今的西凉王长公主萧瑞莲！
“阿姐...“星野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却被沈清突然剧烈的咳嗽打断。
她呕出一口黑血，染红了萧煜的玄铁护腕。
“清儿！“萧煜脸色骤变，这才发现沈清后背插着半截淬毒的箭矢，箭镞已完全没入血肉。
瑞莲飞身跃下城楼，金丝软鞭卷来一名东渡军医：“解毒！快！“
军医颤抖着把脉，突然惊恐地后退：“是...是牵机毒！“
萧煜的瞳孔猛地收缩。
牵机毒无药可解，中者三日必亡。
萧煜猛地扣住军医咽喉，玄铁铠甲下青筋暴起：“说！解药在哪里？“
军医的脖颈在铁掌中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没...没有解药...“
话音未落，陆昭突然拨开众人：“岳父且慢！我药王谷有古法可解牵机毒！“
瑞莲迅速扯开沈清染血的衣襟，只见伤口周围已爬满蛛网般的紫纹。
陆昭取出银针在沈清周身大穴连点数下，指尖却在膻中穴顿住——牵机毒已侵入心脉，寻常解毒针法反而会加速毒素蔓延。
他突然撕开沈清腕间布帛，露出十八年前被箭贯穿的旧伤：“用'以毒攻毒'之法！“
陆昭的指尖在沈清旧伤处轻轻摩挲，沉声道：“当年夫人为护萧将军中箭，箭簇上的东渡蛇毒虽被压制，却仍有残余。需取蛇毒与牵机毒相克，以毒攻毒！“
萧煜闻言，立即抽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便要划破掌心：“用我的血！“
“不可！“陆昭急喝，“此毒需施毒者血脉为引，当年射伤夫人的箭，正是东渡皇帝亲卫所发！“
瑞莲眼神一凛，金丝软鞭如灵蛇般卷住欲逃的陈烈：“他既是御林军统领，必知晓皇室秘辛！“
陈烈面如死灰，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蛇...蛇毒在皇宫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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