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在南极冰原投下细碎的金斑。
江天野蜷缩在冰湖边缘，冻僵的手指仍死死抠着冰面上的工程图，指节泛着青紫。
老人浑浊的瞳孔倒映着湖心消散的蓝光，那里曾悬浮着女儿最后的遗骸。
陆云漪瘫坐在三米外的雪地上，防护服领口敞开着，锁骨下方淡金色的纹路褪成几近透明的白痕。
她机械地按压着胸前的急救包，止血凝胶早已在低温中凝固成块。
林寒跪在冰层裂口旁，右手悬在半空。
最后一粒星砂从他掌心飘落，融进湖面蒸腾的雾气里。
左肩的晶簇停止了生长，但淡蓝色的脉络已爬满半边脖颈，像寄生在皮肤下的冰裂纹。
“小满......”
江天野的喉头挤出破碎的音节。
他摸索着抓起一把混着星砂的雪沫，冰晶在掌心迅速融化，只留下几道湿润的痕迹。
湖底突然传来闷响。
三人同时抬头，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细密的涟漪。
冰层下的能量导管残骸发出微弱的嗡鸣，蓝光如游鱼般在裂缝间穿梭。
“她在重组。”
陆云漪突然撑起身子，监测仪的屏幕映出她苍白的脸，“星砂不是消散，是转化......”
仿佛印证她的话，湖心腾起一团银白色的光雾。
无数星砂在其中流转，逐渐勾勒出少女的轮廓。
江小满的长发在光雾中飘散，防护服上的昆仑站徽标清晰可辨。
江天野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踉跄着扑向湖岸，军靴在冰面上打滑：“小满！”
光影构成的少女转过头，面容模糊如隔水相望。
她的嘴唇开合，声音直接传入三人的意识：【能量通道即将闭合，爸爸......】
湖底的蓝光突然暴涨。
星砂凝聚的虚影骤然破碎，化作万千光点坠入冰湖。
江天野的指尖堪堪触到一片光斑，那点温暖转瞬即逝。
“回来！”
老人的嘶吼混着哽咽，花白的胡须上凝满冰珠。
林寒的左肩突然传来刺痛。
晶簇与冰层接触的位置迸出火花，淡蓝能量顺着裂缝渗入湖底。
他的右眼闪过短暂的幻视：破碎的星砂在深水中重组，凝成十二枚菱形晶体，环绕着某个巨大的金属结构。
“湖底有东西在吸收她的能量。”他拽住想要跳入冰湖的江天野，“你看这个。”
军靴碾开表层的积雪，冰层下的金属纹路泛着幽光。
那是与黑塔基座相同的符号，此刻正随着星砂的沉降明暗交替。
陆云漪的监测仪突然发出蜂鸣。
她盯着跳动的数据流，声音发颤：“地磁偏移值在回升......那些晶体在释放反向脉冲......”
三人背后的冰原传来积雪崩塌的轰鸣。
五座黑塔的废墟方向腾起大团雪雾，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流体在其中蠕动。
那是被击溃的腐蚀液残党，此刻正朝着冰湖方向汇聚。
“带数据走。”
林寒抓起老式狙击枪，仅剩的右臂肌肉绷紧，“我来拖住它们。”
江天野突然抓住他的肩带。
老人浑浊的眼中迸出血丝：“要下去......必须有人重启稳定器......”
陆云漪撕开冻硬的工具包，扯出三套老式潜水装备：“湖底的金属结构可能是初代稳定器的核心，星砂在为其充能。”
暗红流体的咆哮声逼近，最近的腐蚀液已凝聚成蟒蛇形态。
林寒的子弹击碎它的头部，粘稠的液体却在半空重组。
“走！”
他踹开冰层最薄的区域，幽蓝的湖水漫上冰面。
三人套上锈迹斑斑的呼吸面罩，顺着裂缝潜入刺骨的深水。
水下世界的光景令人窒息。
断裂的能量导管如巨兽的骸骨横亘湖底，星砂在其中流转修补。
十二枚菱形晶体悬浮在废墟中央，环绕着一座卵形金属舱。
江天野的氧气面罩蒙上白雾。
他认出舱体表面的昆仑站标志，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深蓝三号”勘探舱。
陆云漪游向晶体阵列，防护手套刚触到表面就被弹开。淡金纹路在她手腕浮现，与晶体的蓝光产生微妙共鸣。
【认证失败】
机械合成的警告声直接在脑海中炸响。
【检测到基因污染】
林寒的左肩晶簇突然伸长，尖端刺入舱体缝隙。淡蓝能量顺着金属表面蔓延，舱门在陈年的锈蚀中艰难开启。
江小满的虚影在舱内浮现。
她的身体呈半透明状，长发在水中静止，指尖按着某个不断跳动的光团：【能量中枢过载，需要活体稳定......】
暗红流体突然冲破冰层。
腐蚀液凝聚的巨网罩向勘探舱，所经之处的导管迅速锈蚀。
江天野举起水下焊枪，炽白的火焰暂时逼退袭击。
“怎么稳定？”陆云漪在意识中追问。
少女的虚影指向林寒：【他的能量脉络已与系统同频】
又指向江天野：【血脉认证】
最后看向陆云漪：【基因锁】
暗红流体撞碎最后的屏障。
林寒的晶簇刺入控制台，江天野将手掌按在舱壁的dNA检测仪上，陆云漪扯开防护服露出心口的烙印。
整片湖底陡然亮如白昼。
星砂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勘探舱外形成茧状护盾。
江小满的虚影化作光流注入晶体，十二枚菱形物同时释放脉冲。
暗红流体在强光中汽化，腐蚀液的尖啸逐渐微弱。
当光芒消散时，湖底多出一座冰晶构筑的玫瑰雕塑。
江小满的面容在花心处若隐若现，发梢凝结着细碎的星砂。
江天野的掌心贴在冰晶表面，老泪融化了表层的霜花：“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少女的虚影最后一次浮现：【能量中枢已重置，地磁场至少能稳定十年】
她的指尖轻触父亲的面罩：【去找剩下的黑塔......】
星砂彻底凝固的刹那，冰湖上空响起悠远的钟声。
那声音与1928年探险队日志记载的警报完全一致。
陆云漪的监测仪自动开启，屏幕上闪过一组陌生坐标：“湖底传导出加密信号......指向东南方冰架。”
林寒的左肩晶簇突然脱落。
皮肤下的蓝纹消退，露出苍白的疤痕：“她在给我们指路。”
三人浮出水面时，朝阳正刺破云层。
冰原尽头，隐约有汽笛声穿透风雪。
那是军方撤离前遗弃的破冰船，此刻却诡异地亮着航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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