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能感知到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那呼之欲出的重量几乎压在了她的心口。
可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他开口说点什么。
那些汹涌的情绪似乎最终被他强行压下，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在她温热的颈窝。
“没事......”他最终只是低声说道，嗓音闷闷的，将那些未尽的言语尽数掩藏。
叶离几不可察地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追问，也没有点破他的言不由衷，只是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更用力地回握了他一下，用沉默的体温告诉他：我在，我懂。
这是一种无声的心照不宣，是两人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她接纳了他此刻所有的脆弱，却不强行揭开那层保护壳。
“躺下来睡一会儿吧。”叶离开口道。
沈清逸现在还不想放开她，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叶离有些无奈：“你这样子我很累，躺下来再抱。”
叶离觉得自己这一天下来对沈清逸简直放纵的过分，心疼他有，不想闹得太难看的心理也存在。
一切就都等老爷子好起来再说吧。
听她这么说，沈清逸才终于愿意暂时放开她。
可当两个人一起躺下，沈清逸的手就覆了上来，然后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埋在了她的怀里，像个寻求保护的孩子那样。
叶离不躲不避，就任他这么抱着。
沈清逸似乎因她这默然的包容而彻底松懈下来。
他更深地埋进她的怀抱，仿佛那是能隔绝所有风雨和压力的避风港。
鼻息间全是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淡香，耳畔是她平稳的心跳声，一直紧绷如弦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
所有的焦虑和恐惧在这一刻被短暂地隔绝在外，他环抱着她，像是抱住了唯一的浮木，终于缓缓合眼睡了过去。
虽然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宇间依旧蹙着忧虑的痕迹，但呼吸终究变得均匀绵长。
叶离一动不动，任由他靠着，直到听见他规律的呼吸声，才稍稍动了动发麻的肩膀，自己也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浅浅眠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逸在一片朦胧的黄昏光影中醒来。
窗外，小镇已华灯初上。
他发现自己仍紧紧抱着叶离，而她似乎还未醒，长睫在眼下投出安静的阴影。
他心中蓦地一软，随即又被巨大的愧疚攫住，他竟在她怀里睡了这么久。
他极轻极缓地抽出手臂，动作小心得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惊扰了她。
为她掖好被角后，他把脚步放得很轻，慢慢走进了浴室。
手机屏幕在略显昏暗的空间里亮起，他拨通了还在医院那边的沈母的电话，压低的声音紧绷着：“妈，我爷爷他......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回应温和却谨慎，告诉他老爷子暂时还未苏醒，但生命体征平稳，并一再安慰：“会好的，清逸，别太担心，爷爷会醒过来的。”
这些话像是冰冷的公式化安慰，并不能真正驱散他心头的阴霾，但至少暂时没有更坏的消息。
挂了电话，他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看着镜中那个眼底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色胡茬、显得无比憔悴的男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无助感。
沈清逸从浴室里出来，看了会儿还在床上安睡的女人，转身走出了房间。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叶离已经醒了，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眼神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沈清逸已迅速调整了情绪，拎起放在桌上的袋子：“醒了？我买了点吃的，起来吃一点。”
他们一路匆忙赶回千川，又直接奔去医院，在飞机上也没什么胃口，一直到现在都粒米未进。
叶离此刻也感到胃里空得发慌，尤其是想到腹中的孩子，她更不能任性。
她点点头，起身下床。
两人沉默地吃着这顿迟来的饭，气氛有些沉重，却还是没人开口说话。
吃完饭以后，他们再次来到了医院。
沈清逸坚持让沈父和沈母去好好休息休息，今夜由他来守。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郁而冰冷，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敲在人心上。
老爷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呼吸微弱却平稳。
沈清逸隔着玻璃看着里面，背脊挺得笔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爷爷的脸，仿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叶离就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不时递给他一杯水，或是轻轻拍拍他的背。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逐渐稀疏。
沈清逸看向一旁脸上已带倦意的叶离，心头那阵愧疚感再次汹涌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阿离，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我熬着。”
他顿了顿，几乎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声音更低了下去，“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他们已离婚，她没有任何义务陪他承受这一切，更不必为他家的变故如此奔波劳神。
她完全有理由置身事外，过她自己平静的生活。
可她却义无反顾地来了，带着包容，带着沉默却强大的支持。
这份情谊，沉重得让他不知该如何偿还，只剩满心难以言喻的愧疚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复杂情感。
叶离没走，白天的时候睡足够了，现在她就算是回到酒店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陪着他。
“你不用管我，我也不是为了你来的，我是为了爷爷。”
沈清逸看着她，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越来越深，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沈清逸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整个人都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沈老爷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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