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角落的落地灯像一团静静燃烧的橘黄色火苗，温柔地照亮他们所在的那一片安静空间。
清浔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抽出的一本旧书，封面略有些磨损，是那种看起来就被很多人翻阅过的版本。
池珣笑了笑，手指指着她的书。
“这本我也看过。高二那年，拍戏空档翻完的。当时有个角色一直卡在‘自由’这个词上，导演喊停了十多次，还是我教会他怎么喊的。”
“你那时候就开始思考‘自由’了？”清浔有点惊讶，“感觉你高中就已经比别人活明白了。”
“倒也不是想得多，”池珣轻声笑，语气懒懒的，
“只是当时太压抑了。学校不让用手机，剧组天天喊你‘未来巨星’，但我连自由地看一部动画片的时间都没有。”
他顿了顿，低头搅动杯子里的牛奶，“我那时候以为，只要火了，就自由了。”
“后来呢？”她问。
他看向她，眼神平静，却带着点讽刺的温柔：“后来我火了。但自由也没了。”
清浔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自嘲，也听得出那些压在笑意下的疲惫。
她抱着书坐得更直了一点，把那本书推到他面前。
“我刚刚翻到一句话，你应该会喜欢：‘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解放自己的心。’”
池珣静静盯着那句话，许久，轻轻嗯了一声：“我还在练。”
他缓缓倚进沙发里，神情比刚进来时柔和许多，语气也慢慢轻松起来“你。
知道吗？我最讨厌的是某些通告现场，那些自以为懂艺术的制片人，上来就一句。
‘池老师啊，你就按照你那个“冷感顶流”的人设来，别笑。’”
清浔没忍住笑了：“那你是不是在他们面前想笑得更大声？”
“特别想，”他耸耸肩，“但我不能。得给人设活着。”
她低头笑着翻开书，又合上：“所以你来这里，是不是就不用演了？”
“差不多。”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飘忽，
“这里的店主不追星，不拍照，不管我是谁。我来过几次，没人围我，也没人劝我代言个书灯。”
清浔忽然觉得心口微微发紧，她看向书架，突然眼睛一亮，抽出了一本书，转移话题似的推到他面前。
是一本宫崎骏的漫画合集，封面略旧，被翻阅得起了小卷。
“宫崎骏？你也喜欢？。”池珣略惊讶。
“你以为我只看工作文件吗？”清浔挑眉，
“宫崎骏的东西很‘自由’，表面是幻想，实则很写实。比如《风之谷》的娜乌西卡，她对自然的信任，对生命的坚持，我特别喜欢她。她身处荒芜，但还是相信人性和希望。”
池珣翻开书页，翻到一页娜乌西卡拥抱巨型王虫的场景，他沉默了一会儿。
池珣指了指另一页。
“这段对话你有注意过吗？‘活着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事情。’”
清浔轻声念着那句话，没说话。
池珣靠在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
“我有时候真的很累，不是身体，是那种……永远要站在聚光灯下的累。你说话要小心，走路要小心，连皱眉都要克制。我已经两年没有睡过自然醒了。”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松一点，就有人要填上来。”
池珣轻声说，
“我有个朋友，十八线，后来彻底退圈了。他说他每次拍戏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一架机器，上一个镜头，下一个表情，从来不是‘人’。我一直觉得我比他幸运，但有时候又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比他快乐？”
清浔没有立刻回应。
她抬头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又有点柔软。
“那你有没有想过做回‘人’之后想做什么？”
她轻声问。
池珣愣了愣，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我想开一家像这样的书店，只有晚上营业，店里只放自己喜欢的书和电影。每天有三杯限定茶，每周换一首背景音乐。营业规则写在门口，懒得接待就挂一块牌子说‘老板想静静’。”
清浔笑出了声，眼睛弯得像月牙：“好啊，到时候我帮你结账。”
空气在笑声后静了片刻，又回到那种舒服的安静。
清浔喝了口可可，看着书页上熟悉的笔触，轻声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想过开家书店，最好是在海边。店名叫‘自由呼吸’。”
池珣偏头看她，眉眼里多了一点认真：“你现在也可以开。”
清浔轻轻笑了笑，“可是现实里我得跟你跑通告、盯行程、跟品牌方拉扯预算。自由啊……对我来说，也许就是今天晚上这样，能跟你聊聊天，看本书。”
“那以后你想聊，就来找我。”
池珣顿了顿，
“我会请你喝茶。”
清浔缓缓靠在了沙发里，仰头望向天花板，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我小时候，其实也特别想做记者。”她忽然说。
池珣转头看她。
“不是写通稿那种，是能去全世界看现场、听故事、写真相的记者。”
她笑了笑，眼里带点自嘲，“但我没能实现。”
“你现在后悔吗？”
清浔想了想。
“不后悔。但偶尔会想，如果我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用自己的语言记录这个世界。”
“你还想写吗？”
她点头，轻轻：“一直想。”
池珣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说：“那你写我吧。”
“什么？”她一怔。
“把我当成故事素材。不是艺人池珣，是。。。”他顿了顿，
“是一个努力想找回自由的普通人。”
清浔看着他，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一个少年，把自己从万人簇拥的舞台上抽离出来，坦荡而孤独地坐在她面前，说。
“写我吧。”
她笑了，很轻：“那我得先了解你更多一点。”
他也笑，低声：“来日方长。”
窗外雨轻轻落下，街道潮湿安静。
书店里只剩他们的呼吸声，还有翻页时微不可闻的沙沙。
窗外街灯昏黄，偶尔有夜行人路过，但这家书店像一座岛，在黑夜里独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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