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与魔域路
万骨窟的硝烟散尽时，天边正浮着一层血红色的云。灵儿站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前，看着雅玲指尖流转的仙力在伤员身上织出淡金色的光网，忽然轻声说：\"我有东西要送你们。\"
月飞刚用布巾擦净长剑上的血污，闻言抬眼时，正看见灵儿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子是用魔界特有的阴沉木做的，表面刻着细密的螺旋纹，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松脂香——在充斥着血腥与浊气的战场上，这气味竟让人莫名心安。
\"这是灵魔族的同心结。\"灵儿打开木盒的瞬间，雅玲注意到盒底铺着一层银白色的绒毛，像是某种灵兽的腹毛。结绳本身是用深紫色的丝线编织而成，绳股间嵌着细小的鳞片，在夕阳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最奇特的是结心处那颗豌豆大的晶石，明明是静止的，却仿佛有流光在里面缓缓转动。
\"它能感知附近的浊气。\"灵儿将同心结轻轻放在雅玲掌心，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心核碎裂时溅上的血痕，触到雅玲的皮肤时微微一颤，\"玄穹的浊气带着极重的怨念，只要他出现在百里之内，这结就会发烫，晶石也会变成墨黑色。\"
雅玲捏着同心结的绳尾轻轻晃动，鳞片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灵魔族少女们唱歌时的和声。她忽然想起在万骨窟祭坛前，灵儿被黑袍人抓住时，脖颈间的心核也曾发出这样细碎的光芒，只是那时的光带着濒死的黯淡，远不如此刻掌中的温暖。
\"多谢。\"雅玲将同心结系在手腕上，紫色的绳结垂在雪白的衣袖外，倒像是天生该在那里似的。
灵儿又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这匕首比寻常的短刀更窄些，刀柄缠着黑色的皮革，尾端嵌着一小块暗红的石头。最特别的是刀刃，并非钢铁的银白，而是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像是用某种兽骨打磨而成，却又比骨头更有光泽。
\"这是用灵魔族的护心骨做的，\"灵儿将匕首递给月飞时，眼神郑重了许多，\"淬过我们族里的心头血，玄穹用浊气凝成的屏障，只要被这刀刃划到，就会像冰遇烈火一样消融。\"
月飞接过匕首时，只觉得入手微凉，刀刃触到指尖竟有种奇异的麻痒感，仿佛有什么活物在里面轻轻跳动。他试着将灵力注入其中，琥珀色的刀刃顿时泛起一层红光，映得他虎口处的旧伤疤都清晰了几分——那是三年前在修罗界被浊气灼伤留下的印记。
\"好东西。\"月飞将匕首插进靴筒，动作干脆利落。
最后，灵儿从营帐角落拖出一卷兽皮。兽皮比寻常的地图要厚实许多，边缘用铜环串着，展开时能闻到浓重的皮革与草木混合的气味。上面没有用墨汁绘制的线条，而是用银色的线绣出山川河流的形状，在关键的隘口处还缀着小小的骨珠。
\"这是魔界的地形图，\"灵儿指着图上最大的那片山脉，\"黑风谷在这儿，万骨窟在这儿，我们灵魔族的栖息地在这片迷雾森林里。\"她的指尖划过一处用红色骨珠标记的峡谷，\"这里是'泣血涧'，是玄穹当年被放逐时留下的浊气汇聚地，你们若是遇上他的残部，往这儿引，他们不敢靠近。\"
肖飞接过兽皮时，只觉得沉甸甸的，仿佛不是一卷地图，而是整个魔界的重量。他注意到兽皮的角落绣着一行细小的符文，像是某种族徽，又像是一句咒语。
\"这符文...\"
\"是我们族的誓言咒，\"灵儿不等他说完便解释道，\"只要持有这地图的人不是为恶，任何魔族看到这符文，都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魔族欠你们的，不止是今日的恩情。当年若不是我们族里出了叛徒，引玄穹找到心核的秘密，也不会有这么多祸事。\"
雅玲忽然想起在万骨窟听到的那些话，枯骨长老临死前说\"是我们欠他们的\"，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
\"过去的事，不必挂怀。\"肖飞将兽皮卷起来，用铜环扣好，\"我们此去人间，若真能遇上玄穹，或许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随时等候调遣。\"灵儿说着，忽然转身从营帐里抱出一个陶罐。陶罐里装着些暗红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这是用灵魔花磨成的粉，遇到浊气会发出蓝光，撒在水里能解浊气的毒，你们带上。\"
月飞接过陶罐时，发现罐口用软木塞封着，塞子上还缠着一层布，布上绣着和同心结一样的螺旋纹。
此时，天边的血云渐渐淡了，露出灰蒙蒙的天空。远处传来魔族战士操练的呐喊声，间或夹杂着伤员的低吟，却已没有了昨日的绝望。
\"我们该走了。\"雅玲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人间的方向就在那边。
灵儿忽然上前一步，将一个小小的香囊塞进雅玲手里。香囊是用紫色的丝绸缝的，和同心结的颜色一样，里面装着些干燥的花瓣，散着清冽的香气。
\"这是忘忧草的花瓣，\"灵儿的声音低了些，\"你们去人间的路上，若是觉得疲惫，闻闻这个，能安神。\"
雅玲捏着香囊，忽然想起昨夜在营帐外，看到灵儿偷偷用灵火烘干这些花瓣，手指被火星烫到也浑然不觉。
三人向灵儿道别时，魔族的战士们自发地列成两队，站在营帐前的空地上。他们中有老有少，有的断了手臂，有的瞎了眼睛，却都挺直了腰板，望着这三个即将离开的异乡人。
\"保重。\"肖飞将兽皮卷背在身后，率先转身向谷外走去。
月飞紧随其后，靴筒里的匕首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雅玲走在最后，回头望时，正看见灵儿站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握着枯骨长老留下的那枚骨哨，风吹起她的衣袍，像一只即将展翅的紫蝶。手腕上的同心结忽然微微发烫，她低头看时，晶石依旧是剔透的浅色——不是玄穹来了，许是这离别的情绪太过浓重，连同心结都感知到了。
走出黑风谷时，晨雾正慢慢散去。雅玲忽然发现同心结的绳尾处还藏着一根极细的银线，顺着线往下看，竟系着一颗比米粒还小的珍珠，在晨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她倒细心。\"雅玲轻声说。
走在前面的月飞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天际：\"看，人间快到了。\"
肖飞展开兽皮地图，晨光透过云层落在图上，银色的线条泛起微光，那些缀着的骨珠仿佛也活了过来，在晨光中轻轻颤动。
\"玄穹若敢追来，我们就按这地图，让他尝尝魔界的厉害。\"月飞握紧了腰间的剑柄，语气里带着惯有的笃定。
雅玲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同心结，忽然觉得这紫色的绳结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线，一头系着自己，另一头系着那片刚刚经历过战火，却已开始重生的魔域。而那枚小小的珍珠，正随着她的步伐，在衣袖间轻轻跳动，像一颗不会熄灭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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