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凤明禹躺在狱牢的草床上，就像一个木偶人一样，身上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
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脸色衬得惨白一片。
一股香味在他的牢房中逐渐弥散开来，凤明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等凤明禹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琴音。
他焦急地寻找着弹琴的人。
终于，在竹林深处，他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坐在凉亭中弹琴的人。
这个人的身影，凤明禹太熟悉了。
是星回。
凤明禹走到了她的身后，没有打搅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弹琴。
一曲终了，星回转身，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凤明禹：“你是谁？”
凤明禹走上前，说道：“我是跟你学琴的人。”
“你是来拜师的？”
凤明禹摇了摇头：“你已经收我为徒了。”
星回站起身，打量着凤明禹：“既然这样，那你弹奏一曲给我听听吧。”
“好。”
凤明禹坐下，手指拨动琴弦，琴音响起。
星回站在凤明禹的身后，听着他的琴音，目光一直落在凤明禹的身上，神情不明。
当凤明禹停下的时候，星回开口道：“还是心境的问题，你的琴声听着好像是被困住了。”
听到星回的话，凤明禹瞳孔微颤，但他强作笑意：“师傅，难道被困住的人就弹不出好听的曲子吗？”
“其他人可以，但是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告诉我，你不想被困住。”
说着，星回在凤明禹身旁坐下，信手弹了一段刚才凤明禹弹的曲子，琴音一样，却又不一样。
“你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吗？”
看着星回认真的表情，凤明禹突然问了一句：“你就不恨吗？”
“什么？”
“恨受到我的牵连被害死。”
星回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装的很好呢，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星回想要装作没有认识凤明禹之前的自己，这样一来，凤明禹至少可以不用那么内疚。
“对不起。”
看着凤明禹愧疚的模样，星回说道：“你不是帮我找到父亲了吗？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是我害死了你。”
“可我只想谢谢你啊。”
看着星回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凤明禹奇怪：“你就一点都不恨我吗？”
“我活着的时候没有恨过任何人，为什么要带着恨意去死呢？”星回笑了一下，“你答应我的事情都做到了，而且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你照顾了我那么多，我谢谢你都来不及呢。”
“你本来是可以和你的父亲一起回去的，现在却回不去了。”
“和族人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生怕被外人发现。”星回难得露出了忧愁之色，“这天下这么大，我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看过，你可以替我去看看吗？”
“我？”
星回点头：“是啊，你是皇子，游历过很多地方，以后可以去更多更多的地方，就当是带着我去看的，好不好？”
见凤明禹不答话，星回泄了气：“我知道了，你不能答应我，你要去做皇子应该做的事情，虽然你不喜欢。”
“你知道我不喜欢？”
“当然了，因为你一点都不开心，所以你弹出来的曲子也不开心。”星回感叹道，“如果我有什么心愿的话，就是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一刻，凤明禹想到了很多，母妃和沈家对他的期待，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膀上，他逃不掉，也不能逃。
可是现在听着星回的话，他心中一轻，或许，他是可以放下的。
星回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不是总觉得对我有亏欠吗，那你就当是带着我的份一起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让我们的琴音传遍整个丰岚大地。”
看着星回脸上洋溢的笑容，凤明禹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再弹一曲给我听一听。”
“好。”
放下了一直以来的枷锁，凤明禹再次拨动琴弦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听到自己这一次弹出的琴声，凤明禹知道，这是他以前不管如何苦练却始终无法达到的境界。
可这份代价，太大了。
这一次，星回也笑了。
听着凤明禹指尖弹奏出的曲子，她知道，凤明禹自由了。
星回的头轻轻地靠着凤明禹的肩膀，凤明禹弹琴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他要让星回听完这一曲。
在曲子快要结束的时候，星回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凤明禹，你出师啦。”
明明是轻快上扬的语调，可凤明禹的眼眶瞬间红了。
最后一个音弹完的时候，星回的身影如泡沫一般消散，好像从未来过。
可她消散前的那滴眼泪，却落在了凤明禹的肩头……
牢房之中，香燃尽。
躺在草床上的凤明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那狭小的窗户照在了他的身上，凤明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他扭过头，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凤鸢。
桌椅应该是临时搬进来的。
桌子上放着香炉，以及星回常弹的那把琴。
凤明禹坐起身，看向凤鸢：“你点燃了星回送我的香料？”
凤鸢点了点头：“看来她的香料与你有关。”
“你不知道她制作出来的香有何用，就敢用在我身上？”
“反正不会比你之前的状况更差。”凤鸢打量着凤明禹，“至少，你现在想活下去了。”
凤明禹不说话。
凤鸢继续说道：“花颜族的人能够制出属于自己的香，是因为他们心中的执念，你亦是星回的执念。”
凤明禹眼睫轻颤：“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天亮了，你该离开这里了。”
“我放了陆逍，父皇不杀我？”
“我求了父皇，他让你回府思过。”
凤明禹抬眸看向凤鸢：“沈家答应了你什么？”
“你心里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何必再来问我呢？”
凤明禹笑了，带着几分嘲讽：“他们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我连恨都不能恨他们，可我不想原谅。”
凤鸢站起身：“为什么要原谅呢？”
“我可以不原谅吗？”
“做自己，也是一种自由。”
凤鸢走出了牢房，转身看向凤明禹：“你真的不走吗？”
“走，为什么不走？”
凤明禹起身，他抱起了星回的琴，好像抱着珍宝一般，跟着凤鸢一起走出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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