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为之一静。
纪博依旧背对着众人，肩线笔直，袍角随风轻扬。
他并未动用法力，可一股无形的威压却缓缓扩散开来，让周围人群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阿玉浑身一震，
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那是前世，当纪博第一次真正展露锋芒时，她曾感受到的压迫——凌厉、冷漠、不容置喙。
她不甘心，喉咙滚动几下，终究还是咬牙低声道：“好……你说是雇佣关系，那就是雇佣关系。”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你别忘了，你能找到海底宫殿，靠的是谁？是我！若没有我，你连方向都找不到！”
这句话一出口，人群中再次掀起波澜。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愿意带她同行。”
“啧，这女人倒是有点手段……”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金丹修士竟然要靠一个凡人引路，这事也够稀奇的。”
有人开始重新审视纪博。
一位年轻修士忍不住嘀咕：“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她在途中设局，岂不是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纪博终于缓缓转身，眼神幽深如渊，望向阿玉。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阿玉竟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分明看见，纪博的眼神变了。
从最初的漠然，到后来的冷冽，再到如今——彻底冰冷。
“你说得对。”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我是靠你。”
他说着，缓步走近几步，衣袂翻飞间，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但你以为我会怕你背叛？”他淡淡一笑，笑得令人胆寒，“你以为，我这次请你来，是为了信任你？”
阿玉瞳孔骤缩，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安。
“纪博，你……”
“你太天真了。”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如冰，“我能让你成为我的向导，就自然能让你死在这条路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阿玉面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围观人群中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下意识后退，唯恐被卷入这场风暴之中。
“纪博，你疯了吗？”阿玉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只是想要两块灵石救我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爹？”纪博冷笑一声，眼神如针，“你爹若真快死了，你还有空在这演戏？你当我是什么？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傻子？”
他步步逼近，声音愈发森冷：“阿玉，我不是不懂情义的人，但我最恨的，就是拿旧情当刀子捅我。”
最后一句话落下，他不再多言，袖袍一甩，转身离去。
身后，阿玉呆立原地，泪水无声滑落。
她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纪博，不再是前世那个任她牵制的少年了。
他回来了，带着血与火的归来。
而她，也许已经站在深渊边缘。
夜风呼啸，吹散了人群，也吹乱了她的心神。
但她隐约知道，事情还没完。
纪博不会就此罢休。
而她……也不会轻易放手。人群静默如死水，唯余夜风呼啸而过。
纪博转身之前，语气平静地补了一句：“阿玉，你以为我没借你灵石？上月你母亲病重，我曾亲手交予你六块上品灵石，托你带回去请大夫。结果呢？”他微微一顿，目光冷峻，“那笔灵石，你用在了哪里？”
“六块上品灵石？！”
“这可是一笔巨款了，一个凡人家庭根本花不完啊……”
“难怪他说她爹快死了却不急着救人，原来是另有隐情！”
“啧啧，这不是升米恩斗米仇，这是贪得无厌啊。”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起，原本还略显同情阿玉的众人，此刻皆变了脸色。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怒其不争，更多的人则是露出不屑与愤怒。
阿玉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瞳孔剧烈收缩，嘴唇颤抖着，想要解释，却一时语塞，只能僵立原地，脸色惨白。
“你……你说什么？”她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惊恐与慌乱。
纪博却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我记得很清楚，你还说谢谢，说你不会让我失望。可惜……你的确没有让我失望。”他冷笑一声，眼神锋利如刀，“你把那些灵石拿去资助了一个修士家族，换他们帮你打听我修炼的进展和动向。对吗？”
这句话落下，如同惊雷炸响。
四周人群倒吸一口凉气，震惊、愤怒、鄙夷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阿玉身上。
“真的假的？！”
“她是细作？！”
“原来如此！怪不得敢在这时候闹事……这是想逼宫啊！”
“太卑鄙了……堂堂金丹修士对她出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阿玉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整个人摇晃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不是……不是的！”她急切地辩解，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安好，我不想你再被人害一次……我只是……只是想保护你……”
“够了。”纪博冷冷打断她的话，眼神中再无一丝温度，“你若真为我好，就不会在我面前演这出苦肉计。你若真在乎我，也不会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
他转身欲走，语气淡淡：“你的演技不错，可惜我不吃这套。”
阿玉望着他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抠住地面，指甲几乎折断。
“纪博……求你……别走……”她声音沙哑，带着绝望，“我真的……真的没有要害你……我只是……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纪博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夜风中：
“怕失去我？那你该怕的，是我对你彻底的无视。”
话音落地，他已远去。
阿玉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仿佛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
四周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地跪在寒风中，宛如尘埃。
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你不配叫他‘师兄’。”
鲛人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透过琉璃瓶外的微光，看着阿玉，眼神冷漠而疏离。
“他在黑市里救下我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为找寻海底宫殿的入口。可你呢？你明明是他曾经最信任的人之一，却为了私心一次次背叛他。”
她顿了顿，声音清冷如水：
“你不值得他为你停留。”
阿玉怔住，抬头望向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们……你们怎么……”
鲛人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缓缓闭上双眼，似是不愿再理会这个让她厌恶的存在。
“他不是从前的他了。而你，还是那个愚蠢的女人。”
这一句低语落下，像是给阿玉的心口又捅了一刀。
她怔怔地坐在原地，良久未动。
直到夜风卷起她的衣角，吹散了最后一丝希望。
城门外，纪博缓步前行，神情淡漠。
他并未回头，但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的绝望。
“少爷。”赵晚晚早已等在城外，见他到来，迎上前低声问道，“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吗？”
纪博点头：“她不会再纠缠了。”
赵晚晚眸光微闪，似有所思，却未多问，只是轻声道：“那我们出发吧，那位鲛人姑娘说的海底宫殿，应该就在今晚开启第一道封印。”
纪博轻轻颔首，脚下不停。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通往南溟海深处的小舟，夜色渐深，远处海面泛起幽蓝之光，仿佛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
而在他们身后，一座沉睡已久的宫殿，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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