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放寒假了，邱惊雷骑车来把她接了回去，她什么都没带，就抱着几张奖状回家。
寒假作业她已经写了一些，剩下的等年后回来写。她不打算在家里多待，年初二跟着爸爸妈妈回来就不走了。
家里没书看，外婆家才有。
外婆越来越宠她了，没事会拿钱让她去市里的新华书店看书，挑到喜欢的还可以买回来。
当然，她一般都不会买，只会看，一天看不完就分两天三天，不过是浪费点车票钱。
学校也有图书室，只是初一的学生不给办借书证，要到初二才能办，她还得再等等。
过年说过就过了，转眼到了87年的春天。
新学期开学了，陈德海读完这个学期就要毕业，分配的意向表也下来了，他填的是镇上的中学，到底能不能分配回户口所在地，还不好说。
清明节前，吴贤来了一趟，拿走了今年夏季需要的衣服图样，急急忙忙地走了。
他走后没两天，李清逸带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走进了李青香的家。
“姑姑！”
刚开口喊了一句，他的脸上就流下了眼泪。
李青香跟着心口一滞，她的预感没错，老父亲怕是出事了。
“大姐！我是清逸的父亲李宗瑞，我们底下还有三个弟弟。”
陈富贵看李青香脸色不好，赶紧扶着她：“青香！你稳住，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没瞧见老丈人李明旺，陈富贵也知道老人家怕是不好了。
“姑姑！爷爷没了。”李清逸说完嚎啕大哭。
李青香的眼里憋着泪，嘴巴翕动了好几下，最终没发出声音，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没想到上次一别，成了永恒。
他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再不是因为被人迫害待在国外无法回家，是真的走了。
哪怕她对李明旺这个爹没有那么多期待，心里还是盼望他好好的，能活一百二十岁，能陪她一段时间。
看她哭，李宗瑞也老泪纵横，从带来的旅行箱里拿出一个骨灰盒，双手捧到李青香面前。
“爸说他要落叶归根，要葬在老家的土地上，我把他带回来了。姐！老家是个什么章程，你得多帮着弟弟。”
捧着骨灰盒，李青香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爸！”
随即大哭出声。
陈富贵也陪着一起落泪，没想到在他家健健康康的人，回去才多久，就变成了一个骨灰盒出现在他们面前。
青香伤心是必然的，就是他，心里也不好受。
抱着骨灰盒，李青香哭的不能自已。虽然她跟老父亲没多少感情，到底在她家住了一个多月，骨肉相连，听说他去了，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剜心的疼痛。
上辈子她不知道父亲回国找她就算了，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父亲，多希望他好好的。
她心里难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不停地哭，根本停不下来。
大家陪着她一起流泪。
“我们从这里回去都好好的，爷爷还想着要去京都参加表姐的婚礼，我们连陪同的人都商量好了。”
李清逸止住哭声，断断续续讲述李明旺去世前后的事。
“谁知那天晚上爷爷突然高烧昏迷，我们送去医院，医生说他病情恶化，需要化疗干预。我爸和叔叔们同意了，化疗后，病情非但没有得到控制，反而越来越严重。
爷爷醒来，大骂他们，说他不想化疗，想要回家。可医生又说化疗刚开始，要是突然间停下来，情况会更不乐观。”
李青香也止住了哭声，嘶哑着声音说道：“到了你爷爷这个年纪，其实该保守治疗，化疗不是最好的办法。”
陈富贵拿来毛巾给她擦脸，什么化疗不化疗的他不是很懂。
“是！我们错了。”李宗瑞哭着点头，“爸的身体经受不住化疗的摧残，在最后一次化疗结束后不到两天，突然就撒手人寰，闭着眼睛走了。
呜呜呜！姐！我们很后悔，不该听从医生的建议，该听爸的，带他回家，送他去京都，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
事已至此，李青香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李宗瑞和他的弟弟们是好心，希望父亲经过治疗能彻底摆脱病魔。
却事与愿违，反倒加速了父亲离世的脚步。
“你也别自责，爸知道你是一片真心。”陈富贵给了李宗瑞一个台阶下。
李青香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招呼李宗瑞，李清逸坐下：“爸的后事你们打算回村里办？”
“是！爷爷临终前安排的，说要跟大奶奶葬在一处。”李清逸说出李明旺的愿望。
“你的意思呢？”李青香问李宗瑞。
这种事不是她能做主的，得征求弟弟的意见，何况父亲跟不跟母亲合葬都没关系，不影响她每年和陈富贵来祭拜。
“我没意见。”李宗瑞抹干脸上的泪，“爸走之前早就安排好了，让我们把他的一半骨灰放在国外，一半的带回来跟大娘合葬。”
李青香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既然你没意见，那就这么办。我们马上回村，给爸办葬礼。”
李家村不在镇上，但在镇旁边不远的地方，走路不过是十多分钟的事。
李明旺回来时，还给村里的祠堂捐了一笔钱。
陈富贵收拾了一下，带着李宗瑞和李清逸，李青香几人回了李家村。
办白事，村里人自有自己的一套，从买菜做饭到找地仙，买白布，买棺木，都有人操办。主家只要负责出钱，哭灵，等着安排就行。
李青香要给父母刻坟碑，她把自己名下人的名字都写在一张纸上，随后问李宗瑞。
“你们家那边要写吗？”
“要！”
李宗瑞接过纸笔，把一大家子人的名字都写了下来，包括他母亲的名字。
写完，交给李青香。
“姐！你看这样行吗？”
“我也不是很懂，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刻坟碑的师傅那边看看，这名字该怎么排列为好。”
李宗瑞没有意见：“不管怎么排列，咱们都是亲姐弟。姐！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长姐，是后辈子孙该值得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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