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通过视频，看着张建国和李娟，在他们家客厅收拾出一个靠墙的角落。俩人眼睛都是肿的，脸色蜡黄，尤其是李娟，眼神躲躲闪闪，带着惊惧，脖子上果然围了条丝巾，估计是为了遮那掐痕。我指挥他们搬开杂物，擦干净地面墙壁。让他们找了一块干净的红布，铺在一个小桌子上，红纸写了张氏宗门宗亲临时之位，算是临时香案。上面摆上一碗清水，要满的，代表清净；三样新鲜水果，苹果、橘子、香蕉都行，代表供奉；告诉他们再点上三支长长的檀香。“这香，代表着沟通，也代表着你们的诚心。”我对着手机屏幕说，“烟往上走，你们的心意，上面（指祖先）才能收到。” 然后我教他们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这经文不长，但力量在于清净心神，化解妄念杂扰，对安抚这种躁动不安的祖灵是有作用的。“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我念一句，他们跟着念一句。张建国念得磕磕巴巴，但很认真；李娟声音小得像蚊子，还时不时惊恐地四下张望；小瑶瑶也被要求坐在旁边听着，孩子蔫蔫的，没精神，大眼睛里空荡荡的。“听着，”我嘱咐他们，“以后每天晚上八点，收拾利索了，到这里来，点上香，一起念三遍这个经。念的时候，心里别胡思乱想，就想着祖师爷保佑，家里清净，也请那位老祖宗安稳下来，有啥话，慢慢说。念完了，香燃尽了，再把那碗水每人喝一口。记住了，心要诚，环境要静。” 头两天，张建国反馈说，没啥特别感觉，就是念经的时候心里好像稍微平静点儿，但噩梦还是照做。到了第三天，李娟偷偷跟我说，她念经的时候，好像感觉脖子那圈青紫没那么火烧火燎地疼了。第四天，张建国说，他和老婆居然一整天没吵架。第五天，瑶瑶晚上惊醒的次数少了点。变化是细微的，但像在黑暗的隧道里看见了一点微光，让他们一家子好歹有了点盼头，执行起来也更认真了。
关键的第七天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像催命一样响起来，是张建国，视频请求。一接通，屏幕那边是他煞白的脸，镜头晃得厉害，对准了卧室。小瑶瑶的床上，孩子直挺挺地坐着，眼睛睁得溜圆，但眼神根本不是八岁小孩的，浑浊，苍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沧桑。她嘴巴一张一合，一个苍老、沙哑的男声，从她稚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那声音听着就让人脊梁骨发冷：“我……我对不住老陈家……城南……卖水的……老陈家……我害过他们……” 这话翻来覆去，说了两三遍。然后，瑶瑶身子一软，“噗通”倒回床上，像是睡着了。几秒钟后，她猛地咳嗽起来，睁开了眼，看着围过来的父母，哇一声哭了：“爸爸，妈妈，我嗓子好干……” 视频到这里就断了。我握着手机，心里明白，第一个周期，这算是见到成效了。那老祖宗，终于借着孩子的口，说出了第一桩亏心事。城南，卖水的老陈家。我给惊魂未定的张建国发去信息：“别怕，这是老祖宗开始吐口了。记住‘城南卖水的老陈家’，明天，你们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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