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外的生机
永恒历法1017年11月10日，林州边境。
晨曦刚刚撕开夜幕，一支由神龙军团第五分队护送的难民队伍已蜿蜒行进在官道上。队伍长达数里，衣衫褴褛的百姓们拖着疲惫的步伐，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前方就是传说中的林州，那个有饭吃、有药医的避难所。
分队长陆明骑在战马上，回头望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这是三天内他们接应的第七批江州难民了。自从江州陷入豪强割据的混乱，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百姓逃离那片战火纷飞的土地。
\"加快脚步！午时前必须赶到新设的栖凤营！\"陆明高声喊道，声音在寒冷的晨雾中格外清晰。
队伍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身旁的老兵立即伸手扶住她，从自己腰间解下水囊递过去：\"喝点水，就快到了。\"
妇人感激地点头，干裂的嘴唇触到水囊时，眼泪混着清水一起流下。老兵别过脸去——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眼泪，从圣州到江州，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似乎永远在逃难。
同一时刻，林州都督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龙英雄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眉头紧锁。沙盘上插满了代表难民营的小旗，几乎覆盖了整个林州南部。他身后站着二十余名文武官员，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昨日新增难民八千四百人。\"军需官赵阔声音沙哑，\"栖凤营已经超员三成，新搭建的帐篷只能勉强挡风。\"
龙英雄的手指划过沙盘边缘：\"江州情况如何？\"
情报官立即上前：\"最新线报，江州七大门阀已各自划地为王，互相攻伐。平民要么被抓壮丁，要么...逃向我们这里。\"
一阵压抑的叹息在厅内蔓延。龙英雄转身，目光如炬扫过众人：\"诸位，我们面临两个问题：第一，如何安置源源不断的难民；第二，如何生产足够的粮食养活所有人。\"
农业司主事擦了擦额头的汗：\"大人，按照现有耕地和存粮，我们最多支撑到明年三月...\"
\"三月？\"龙英雄猛地拍案，\"那时春耕才开始！你是要让几十万人饿一整个冬天吗？\"
农业司主事腿一软，差点跪倒。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厅尾传来：
\"或许...下官有个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音来源——那是个站在最末位的年轻官员，瘦削的身形裹在略显宽大的官袍里，面容因紧张而微微发红。
龙英雄眯起眼睛：\"你是？\"
年轻人深施一礼：\"下官农务司典簿莫青山，主管水利档案。\"
厅内响起几声轻笑。一个六品小官，也敢在军议上发言？但龙英雄抬手止住了骚动：\"说。\"
莫青山深吸一口气：\"下官观察林州气候比圣州温暖，若能改革耕作制度，或可实现一年三熟。\"
\"荒谬！\"农业司主事立刻反驳，\"自古稻麦皆一年两熟，何来三熟之说？\"
莫青山不卑不亢：\"大人明鉴。下官查阅古籍，前朝永昌年间，林州曾试行'早稻-晚稻-冬麦'轮作，收成增五成。只是后来因战乱中断...\"
龙英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继续说。\"
受到鼓励，莫青山的语速快了起来：\"其二，可组织军民共耕。难民中不乏壮劳力，而神龙军团冬季训练量减少，若分批次参与开垦，半月内可新增耕地万亩。\"
\"其三，林州南部丘陵适合种植薯类，生长期短，产量高，可作应急粮...\"
厅内渐渐安静下来。这些建议朴实无华，却直指要害。龙英雄盯着这个不起眼的小官，突然问道：\"你祖上务农？\"
莫青山一怔：\"回大人，家父是江州老农，下官幼时随父耕种，后来才读书入仕。\"
龙英雄点点头，突然转身对众官道：\"都听见了？这才叫务实之策！\"他指向农业司主事，\"你，带着你的人，今天日落前给我一份详细方案，就按莫典簿的思路来。\"
农业司主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只能躬身称是。
\"莫青山。\"龙英雄突然道。
\"下官在。\"
\"从现在起，你暂代农务司副主事，专管粮食增产一事。直接向我汇报。\"
厅内一片哗然。连升三级？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莫青山自己也呆住了，直到身旁同僚推了他一把，才慌忙跪下：\"下官...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正午时分，龙英雄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城郊的试验田。他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银甲，而是一袭简单的布衣，像个普通农夫一样蹲在田埂上，抓起一把土细细捻搓。
莫青山站在一旁，紧张地搓着手：\"大人，这片田刚收割完晚稻，按计划下周就该种冬麦了...\"
龙英雄抬头望了望天：\"你觉得今年冬天会冷吗？\"
莫青山没想到将军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据下官观察，今年秋蝉鸣叫时间比往年长，蚂蚁筑巢位置也偏高...应该是个暖冬。\"
\"所以你才敢提议三季轮作。\"龙英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种薯类。\"
两人沿着田埂前行，身后只跟着两名亲卫。秋风送来稻谷的清香，远处的新耕地上，已有难民和士兵一起劳作的景象。
\"大人不担心...其他官员的非议吗？\"莫青山小心翼翼地问。
龙英雄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一路打到林州吗？\"不等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因为我愿意听小兵的意见。那些真正在前线搏杀的人，比坐在帐篷里的将军更懂战争。\"
他停下脚步，指向远处一片忙碌的景象：\"治国亦然。你父亲那样的老农，比你更懂土地；那些逃难的百姓，比我们更懂生存。傲慢，是统治者最大的敌人。\"
莫青山心中一震。这与他在圣州官场见惯的官僚作风截然不同——在那里，一个小错误就可能断送前程，更别说越级谏言了。
\"到了。\"莫青山指向前方一片坡地，\"这就是我说的山薯，本地人叫'地龙'，三个月就能收获，亩产可达千斤。\"
龙英雄蹲下身，挖出一块沾满泥土的块茎，在手中掂了掂：\"能吃？\"
\"不但能吃，还很顶饱。\"莫青山从腰间小刀削下一片，递给龙英雄，\"生吃有点涩，煮熟后味道像栗子。\"
龙英雄将薯片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片刻后，他站起身，目光灼灼：\"明天开始，全林州推广种植。你负责编写种植要诀，派发给每个难民家庭。\"
\"是！\"莫青山激动地应道。
回城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龙英雄突然问道：\"莫青山，如果有一天你主政一方，会怎么做？\"
莫青山思考良久，才谨慎回答：\"下官以为...为政者当如农夫，知时节，懂土地，顺其性而导之，而非强求。\"
龙英雄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个'知时节，懂土地'！皇城那位要是有你一半智慧，天下何至于此？\"
夜幕降临，林州各处难民营飘起炊烟。而在都督府内，一盏孤灯下，莫青山正伏案疾书，将他的\"三季轮作制\"和\"军民共耕策\"详细撰写成文。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这片正在复苏的土地上，仿佛预示着某种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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