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年的秋雨裹着寒意，浸透了青岩书院的飞檐。寒门学子陆文远蜷缩在油灯下，指节捏得发白，反复摩挲着案头那封来自京城的信笺。信上字迹潦草，歪斜地写着：\"速来应考，状元之位非你莫属。\"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官印，却未署名。
书院长廊传来巡夜更夫梆子声，惊得梁间栖息的夜枭发出一声怪叫。陆文远打了个寒颤，将信塞进书匣。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影，他掀开竹帘，只见雨幕中站着个身着红袍的人，头戴状元帽，却始终背对着自己。那人袍角沾满泥泞，随着夜风轻轻摆动，竟像是悬在半空。
\"何人在此？\"陆文远壮着胆子喊道。红袍人缓缓转头，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眶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串血泪顺着脸颊滴落：\"陆公子，可愿随我进京？\"话音未落，陆文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中。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四壁糊满黄表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生辰八字。驾车的车夫戴着青铜面具，扬起马鞭抽打马匹，那马竟是通体漆黑，眼瞳泛着幽绿的光。陆文远想要跳车，却发现车门被无形的力量锁住，车外白雾弥漫，隐约可见无数苍白的手在雾中抓挠。
三日后，马车停在京城贡院门前。红袍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车旁，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陆文远：\"记住，考试时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停笔。\"说完，化作一缕黑烟消散。贡院门口，主考官王大人正与几个达官显贵谈笑，瞥见陆文远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考场上寂静无声，唯有考生们的笔尖沙沙作响。陆文远摊开试卷，却发现纸上早已写满工整的蝇头小楷，字迹与他平日的笔迹分毫不差。正当他惊愕之际，隔壁考位传来啜泣声。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浑身是血，正在用自己的指甲在试卷上刻字，每刻一笔，鲜血就溅在纸上。
\"别......别看！\"书生突然抬头，他的脸已被剜去双眼，只剩下两个血洞，\"他们在盯着......\"话音未落，书生的身体轰然倒地，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陆文远想要呼救，却发现所有考生都在埋头书写，对这一幕视而不见，他们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笔尖滴下的不是墨水，而是暗红的血珠。
主考官王大人踱步而来，他的官服下隐约露出腐烂的皮肉，蛆虫顺着袖口爬出：\"陆公子好文采，这状元之位，非你莫属。\"说着，将一枚刻有\"钦点状元\"的金牌塞进陆文远手中。金牌触手冰凉，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细小的人脸，每张脸都扭曲着，发出微弱的哀嚎。
放榜那日，陆文远果然高中头名状元。然而，当他穿着状元红袍跨马游街时，百姓们纷纷惊恐地避开，指着他窃窃私语。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脚竟离地三寸，袍角渗出黑色的污水，所过之处，石板上留下一个个腐烂的脚印。
当晚，陆文远被召入皇宫。金銮殿上，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活像一具干尸。\"状元郎，朕听闻你才高八斗，可愿为朕效命？\"皇帝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陆文远正要行礼，却瞥见龙椅背后的屏风上，画着无数冤魂在苦苦挣扎，而这些冤魂的模样，竟与考场上的考生们一模一样。
突然，殿外传来惊天动地的雷声，红袍人再次出现。他的状元帽已破碎不堪，露出天灵盖上碗大的窟窿：\"陆文远，你可知这状元之位是如何来的？二十年前，我也是寒窗苦读的学子，却被王大人等人害死，他们用我的魂魄，每年换取一个状元，供他们操控！\"
真相如惊雷般在陆文远耳边炸响。原来，王大人勾结朝中奸臣，豢养邪术，每年科举都用冤魂操控考生，让有才学的寒门子弟成为他们的傀儡。而那些被选中的考生，一旦高中，就会沦为行尸走肉，为奸臣们卖命。
\"还我公道！\"红袍人发出凄厉的怒吼，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化作一个巨大的厉鬼，伸出无数惨白的手，抓住王大人等人。皇帝的龙袍也被撕裂，露出里面腐烂的躯体。整个皇宫陷入一片混乱，冤魂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向这些恶人索命。
陆文远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逐渐透明。红袍厉鬼转头望向他：\"你既已踏入这局，便无法脱身。但念你尚有良知，就与我一起，将这些恶鬼永世镇压！\"说着，厉鬼将陆文远卷入体内，化作一道金光，冲向皇宫深处的邪阵。
黎明时分，金光消散。京城百姓发现，皇宫内所有奸臣一夜暴毙，死状可怖。而贡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奇异的壁画：两个书生并肩而立，一个身着红袍，一个白衣飘飘，他们的手中拿着判官笔，正在审判群鬼。
从那以后，科举场上再没有发生过诡异之事。但每到雨夜，仍能听到贡院传来朗朗读书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叹息：\"寒窗苦读，只为求一个公道......\"而青岩书院的学子们，偶尔会在深夜看到两个身影在长廊漫步，一个红袍，一个白衣，他们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守护着这片求学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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