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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121回第13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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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一回

史丹正哭嚎时,钱塘县八班总头雷玉(雷头)从里屋出来。他知道史丹(外号“铁公鸡”)平时专靠挑唆官司、讹人钱财为生,连忙把他拉到一旁问:“史爷别嚎了,死者跟你啥关系?”史丹撒谎:“是我亲舅舅!雷头您别管,我必须让掌柜的给我舅舅抵命!”

雷头劝道:“史爷消消气,这事儿说不定是个误会。掌柜的未必真动手打了人,说不定你舅舅本就体弱,一口气没上来。不如让掌柜的买口好棺材,再给你几百两银子,你逢年过节上个坟,这事就算了。”但史丹心里清楚,一旦答应私了,等尸体下葬后再想讹钱就难了,不如咬死了打官司,等过了堂拿了钱再说。于是他硬着脖子说:“谁说都不好使!我绝不能卖了舅舅的尸骨,必须让他抵命!”任雷头怎么劝都没用。

这时,黄面真人孙道全老道路过,听说掌柜的一巴掌打死了人,便凑上前说:“掌柜的是哪位?我能让死尸站起来,走到别处再死,省得你吃官司。管我顿饭就行,事儿办不成不要钱。”李兴一听忙说:“道爷若真有这本事,别说顿饭,我重重有赏!”

老道拔出宝剑,口中念念有词,果然把姚荒山的魂魄拘来了,只见魂魄在尸体上方滴溜溜打转,眼看要入窍时又飞走了。老道连试三次,每次魂魄刚要入窍就被冲散。他回头一瞧,发现穷和尚济公在身后施法破坏,顿时火冒三丈,冲济公脸上“呸”地啐了一口。济公立刻倒地,蹬腿咧嘴,“呕”的一声没了气息。

众人惊呼:“老道又啐死一个人!”本地面官赶紧掏出铁链锁住老道。就在这时,地上的姚荒山尸体突然动弹起来。史丹在里屋听见动静,慌了神——这姚荒山根本不是他舅舅,要是真活过来拆穿他,少不了一顿揍!雷头拉着他跑到尸体旁,催促道:“快叫你舅舅,他腿动了!”史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刚按住姚荒山胸口,雷头就骂:“你干嘛呢!他刚要醒,你这是要害死他?”史丹无奈,只好把姚荒山扶起来,假惺惺地叫“舅舅”。姚荒山竟开口了,可一说话众人听出不对劲——这嗓音分明是济公的!

雷头趁机喝止:“史不得,你们成天讹人!赶紧把你舅舅背走,不然连你一起锁了!”史丹只好背起姚荒山,往河沿媳妇开的娼寮走去。一进屋,媳妇骂道:“屋里有客人呢,你背个死尸来添乱?”史丹谎称是“舅舅”,把人往炕上一放,再叫时姚荒山又没了动静——原来刚才是济公借尸还魂戏弄他,这会儿魂魄早已离开。媳妇见状大闹,史丹只好求隔壁“狗阴阳”出主意,最终把媳妇卖了换钱,才勉强安葬了姚荒山,这都是他讹人遭的报应。

再说双义楼这边,史丹背走姚荒山后,众人议论纷纷:“李掌柜运气真好,不该遭官司。”有人凑近济公尸体查看,冷不丁见济公龇牙一笑,吓得直哆嗦:“活、活了!”话音刚落,济公一个翻身爬起来,追上正要被押去衙门的老道,大喊:“各位差爷,我没死呢!”差人一看济公活蹦乱跳,立刻给老道松了绑。

老道瞪着济公:“好你个和尚,我跟你没完!”济公反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处处作对?”老道说:“我师弟褚道缘被你气病了,我要替他报仇!”济公摇头:“褚道缘纯属自找。他平白无故帮两个贼人与我作对,我岂能容他?你既不知我来历,就让你瞧瞧!”说罢手摸天灵盖,顿时佛光、灵光、金光三光显现。老道见状慌忙下跪磕头:“原来是圣僧!弟子有眼无珠,求您慈悲,收我为徒吧!”

济公说:“拜师可以,但我要喝酒吃肉,你得给我买。”老道连声道:“没问题!”济公带着老道回灵隐寺,向门头僧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快叫师叔。”老道忙行礼,济公转头对门头僧说:“你们互给一吊钱见面礼吧。”门头僧推辞没钱,济公笑骂:“没钱还敢充长辈?”

进了庙,济公又让老道给监寺广亮行礼,广亮早知道济公套路,连忙摆手:“别想讹我,我可没钱!”济公不管,带着老道来到大殿,敲钟击鼓召集众僧,宣布收徒取名“悟真”。众僧敷衍道“恭喜”,济公又说:“既然恭喜,不随点礼?”众僧翻白眼:“你要是办善会,我们就随礼。”济公转头教老道:“徒儿记好了,以后庙里谁屋里没人,东西随便拿,就算师叔大爷看见,有师父罩着!”众僧暗自叹气:“本来一个偷儿就够折腾,这下又带个徒弟来!”

此后老道为表孝心,先是当掉大褂买酒肉,接着典当了道袍,最后连贴身衣物都卖了,只剩个光膀子。济公见状故意嫌弃:“没钱还想拜师?算了,你走吧。”老道耍赖:“我不走,等着喝西北风冻死!”济公便教他念咒,让他对着砖堆磕头:“砖头在上,老道有礼!”老道刚念完咒语,一块小砖头突然飞起来砸中他脑袋,疼得直喊:“师父,这咋回事?”济公逗他:“这就是咒语的威力!”

老道揉着脑袋问:“那怎么才能发财?”济公指了指庙门:“盯着外头,有人大喊大叫进来,就是你的财路到了。”老道趴在大雄宝殿门口张望,不多时,果然听见庙外有人高声喧哗,紧接着冲进两个人来……欲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二回

孙道全正在大殿里往外观瞧,只见外面匆匆走进两个人,都是家仆打扮,头戴青色扎巾,身穿青铜色大褂,口中高声喊道:“济公长老在哪里?”济公从里面迎出来,问道:“哪位找我?”两人一见济公,连忙上前行礼,说道:“圣僧,您老人家一向可好?”

济公打量着二人,问道:“二位贵姓?”两人忙说:“圣僧您贵人多忘事!我家员外住在太平街,姓周名景,字望廉,人称‘周半城’,您之前不是在我家扛韦驮像捉过妖怪吗?我们俩叫周福、周禄。”济公点头道:“想起来了。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福说:“我家员外有个朋友,姓胡名秀章,是绍兴府白水湖人。他之前在京都租我家员外的房子开绸缎店,结果生意赔了本,打算关门。我家员外和他交情好,借给他三千两银子,让他重新找合伙人。这两年他生意又做起来了,不仅赚回了之前赔的钱,还有盈余。最近胡秀章收到家里的信,说白水湖一带闹妖精,每天都要吃一个童男、一个童女。胡秀章家里有孩子,已经被妖精吃掉了。他来找我家员外,说想回家乡,托付员外照看绸缎店,急得直哭。我家员外想起您佛法无边,就让我们来请您到府上,求您大发慈悲,去白水湖降妖捉怪,救百姓于水火。”

济公听了,说道:“降妖捉怪倒不难,只是我现在走不开。”周福忙问:“为何走不开?”济公说:“我刚收了个徒弟,太淘气。我要是出门,他不是撕窗户,就是往人身上抹香灰,甚至还会往人家锅里撒尿。”周福问:“这徒弟多大了?”济公故意说:“九岁。”周福好奇道:“在哪儿呢?我们瞧瞧。”济公说:“在大雄宝殿里。”

周福、周禄二人来到大殿,只见一个老道光着膀子,留着漆黑的三绺胡子,便问:“道爷,您是济公师父的徒弟?”老道答道:“正是。”周福又问:“您几岁了?”老道哭笑不得:“我五十九岁了!二位别听我师父瞎说,我既不撕窗户,也不撒尿,您让我师父尽管去吧。”

周福二人回到外面,对济公说:“师父您净说假话,这道爷分明是个大人,哪有九岁?您赶紧走吧!”济公却故意推辞:“不行,我不放心。除非让我徒弟跟我一起去,我才肯去。”周福面露难色:“恐怕道爷不肯去吧?”济公说:“他不去?你们俩架着他走!”周福点头答应,又进了大殿,对老道说:“道爷,一起走吧!”老道连忙拒绝:“我光着膀子,没法见人!”周福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拉。济公在一旁暗中施法,念了句咒语,老道顿时身不由己,被周福、周禄拉着出了庙门。

一路上,街市上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只见两个人架着一个光膀子的老道,后面跟着一个破衣烂衫的穷和尚,场面十分滑稽。一行人来到太平街周宅,走进书房,只见周员外正和胡秀章在等候。周员外见周福、周禄拉着个光膀子的老道进来,疑惑地问:“这是谁?”周福答道:“这是济公长老的徒弟。”

正说着,济公走进来。周员外连忙起身抱拳:“圣僧,许久不见!”济公笑着回礼:“彼此彼此。”周半城将胡秀章叫过来,说:“我给你引见一下,这就是济公活佛。这是我的挚友胡秀章。”济公打量胡秀章,见他一身文生打扮,穿着蓝缎子长衫,三十多岁,气质儒雅。胡秀章上前给济公行礼,说道:“久仰圣僧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我听周大哥说您佛法无边,如今白水湖闹妖精,每天要吃童男童女。我家眷本在白水湖,家中一儿一女都被妖精害了。家中来信催我赶紧回去,求圣僧大发慈悲,到绍兴一趟,降妖除害,救百姓于苦难!”

济公说:“降妖捉怪可以,但我去的话,一来没有盘缠,二来我这徒弟太淘气,留下他我不放心。”胡秀章连忙说:“圣僧放心,盘缠我来出。令徒可以一同前往。”济公转头对老道说:“悟真,跟我走吧。”老道苦着脸说:“我去倒是能去,但光着膀子实在不成体统。”胡秀章说:“这是小事,我马上派人给您买身衣裳。”老道连忙摆手:“不用买,我有衣裳都典押在钱塘关了,给师父打酒喝了。您拿点钱去赎回来就行。”胡秀章问:“有当票吗?”老道掏出当票,又说:“员外再破费一百文钱,我还有个蝇刷押在钱塘关纸铺,拿一百文就能取回来。”

周员外立刻派家丁去赎当,不一会儿,衣裳和蝇刷都赎回来了。老道穿戴整齐,顿时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济公说:“咱们去白水湖,得先经过小月屯,我在那儿还有个约会,有徒弟请我捉妖,之后再去白水湖。”胡秀章连忙说:“听凭圣僧安排。”

济公带着孙道全、胡秀章三人告辞,周员外送到外面,挥手作别。三人顺着大路前行,这天来到小月屯马静家门口。济公上前叫门,此时马静正和雷鸣、陈亮在屋里说话,正提到“济公随后就到”,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马静出来开门,一见是济公,连忙行礼,急切地说:“师父您可来了!焦亮、何清这二十多天昏迷不醒,滴水不进,跟死人一样,只有胸口还有点热气,您快救救他们吧!”

济公说:“有话进屋说。”众人一同进屋。济公对雷鸣、陈亮说:“过来见见你们师兄,这是我新收的徒弟悟真。”又给胡秀章等人互相引见。济公问马静:“到底闹什么妖精?”马静愁眉苦脸地说:“别提了!您没来的时候,小月屯已经死了六七个人,现在每天死一个,从西头挨家挨户往下轮,已经死了二十多人了!昨天西隔壁张家刚死人,今天就该轮到我家了!每天初鼓过后,西边就刮来一阵风,跟着一个一丈多高的白影,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那东西一来就喊‘戚戚掏掏’,冲谁家门口一笑,那家准死人!”

济公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要紧,今晚我倒要会会这个‘戚戚掏掏’是什么来头。”马静连忙说:“师父慈悲,求您先救活焦亮、何清吧!”

济公说:“这好办。”伸手掏出两块药,让马静用阴阳水化开,撬开焦亮、何清的牙关灌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听见两人肚子里咕噜作响,渐渐苏醒过来,翻身坐起,就像做了一场大梦。

马静说:“二位贤弟被妖精喷了迷魂之气,躺了二十多天不省人事,今天多亏济公活佛的仙丹妙药才救了你们。还不快给圣僧磕头!”焦亮、何清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给济公磕头谢恩:“之前我们冒犯了圣僧,您不计前嫌还救了我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济公笑着摆摆手:“不用多礼,起来吧,这都是小事。”

两人起身之后,济公一拍桌子:“别的先不说,喝酒才是大事!天不早了,该开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马静连忙答应,赶紧擦桌子摆酒菜。济公坐上首,众人分坐两旁,推杯换盏吃喝起来。直吃到初更时分,忽然听见正西方向风声大作。

马静脸色一变:“师父,妖精来了!”话音未落,就见一阵狂风呼啸而至,吹得人毛骨悚然,风中还夹杂着“戚戚掏掏”的喊叫声。济公慢悠悠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众人跟着来到门口,只见正西方向卷来一股白气,足有一丈多高,直扑马静家门口。若不是济公今天到此,马静家恐怕难逃一劫——真是劫数难逃,在劫难逃。济公见状大喝一声:“好个妖孽,竟敢在此作祟!”摘下僧帽朝白气砍去,只见那团白气“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济公拍拍手:“拿住了!”马静、焦亮、何清连同孙道全等人赶忙围上来观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三回

众人跟着济公来到门外,凑近一看,地上躺着的“白气”竟是个形似人形的怪物,全身由一百八十块人骨拼凑而成,左手握着一块“勾魂取命牌”,右手攥着一个人的骷髅骨。原来,这怪物名叫“百骨人魔”,是由一个妖道用邪术炼制而成,专门用来摄取魂魄。

书中交代,慈云观有个老道叫赤发灵宫邵华风,妄图炼制一座“阴魂阵”,需要拘集五百个阴魂。他派了五个徒弟分头行动,其中七星道人刘元素来到小月屯正西的三皇庙,从乱葬岗子搜集了一百块死人骨头,用符咒炼成了这百骨人魔。每天初更时分,刘元素在庙中设坛做法,驱使百骨人魔到小月屯摄取一个魂魄,装入葫芦里。照此下去,一百天后小月屯就会有一百人离奇死亡。没想到今晚被济公识破法术,用僧帽将百骨人魔打翻在地。

济公担心老道逃脱,立刻赶去三皇庙捉拿刘元素。此时老道正在院中做法,忽见供桌上的灯苗泛绿,心知不妙,又望见正东方向金光闪烁,料定是高人前来破阵,慌忙揣起装着阴魂的葫芦,驾起一阵邪风逃回了慈云观。从此,邵华风与济公结下了仇怨。济公赶到三皇庙时,老道早已没了踪影,只好返回小月屯,让马静等人将百骨人魔架火焚毁。至此,小月屯的妖邪之患总算平息。

马静感激济公救命之恩,次日备下酒菜送行。雷鸣、陈亮对济公说:“师父去白水湖降妖,我俩随后就到,替您老人家效力。”济公点头答应,带着孙道全、胡秀章辞别众人,继续赶路。

一路上风餐露宿,这日来到萧山县地界。正走着,忽见大道旁的树林里有两人在歇息:一位是文生公子打扮,头戴翠蓝色文生巾,身穿同色文生氅,腰间系着丝绦,脚蹬厚底竹履鞋,三十岁左右,生得眉清目秀;旁边跟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头戴青缎帽,身穿青铜色大褂,花白胡须,像是家中老仆。

济公一眼认出,这位文生公子正是自己的亲表兄王全,此次是奉父命外出寻找自己。而王全和老管家李福却认不出济公了——想当初济公在家时,是白面书生的文生公子模样,如今在外风吹日晒,满脸油泥,头发蓬乱,又穿着破僧衣,早已掩盖了原本的面目。

济公故意让孙道全和胡秀章先去白水湖等候,自己则慢悠悠走到树林边,冲王全打了个问讯:“施主请了。”王全抬头见是个穷和尚,便礼貌回礼。济公明知故问:“施主贵姓?”王全答道:“我姓王。”济公又问家乡何处,王全如实说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人。济公点点头:“巧了,我也是天台县人,咱们还是乡亲呢!施主若是有钱,施舍几个钱给我买酒喝吧。”

王全心想,施舍钱财给出家人也是善事,便随手抓了两把铜钱递过去。济公接过钱,故意皱起眉头:“施主给这么点钱,我可作难了。喝酒不够,吃饭又差些。您要是想施舍,就给够一顿饭钱吧。”王全笑了笑,又掏了两把钱给他。济公接过钱,却又叹了口气:“您给这些钱,还是让我为难啊!”

王全纳闷地问:“怎么给你钱还让你作难?”济公说:“不是别的,这点钱喝酒吃饭不够,赎件衣裳也差些。施主行好就行到底,再给点钱,我凑着买件衣裳。”王全心想一两吊钱不算什么,就当施舍给庙里了,于是又换了两大把钱递给济公。

济公接过钱,又皱起眉头:“施主给这么多钱,更让我作难了!吃饭赎衣裳是够了,可回家的盘缠又没了。”王全还没答话,老管家李福不耐烦地说:“和尚你别不知足,给你钱还挑三拣四,有完没完?真是见人好说话就没完没了!”济公微微一笑:“我和尚不白拿人钱,我会相面,送你一相。我看施主印堂发暗,此地不可久留,听我一句劝,赶紧起身离开,这是趋吉避凶之道。听不听由你,我和尚先走了。”说完,济公摇摇晃晃地走了。

济公走后,李福忍不住唠叨:“公子爷,别信那和尚的话。这大道边上什么人都有,你说自己是念书的,他就跟你谈‘子曰’;你说是练武的,他就讲弓马箭术;你说来自山南,他就认老乡。说白了就是骗钱套近乎。您没出过远门,外头什么骗局都有。”王全说:“不过是个出家人,给他一两吊钱无妨,咱们省着点花就是了。”

主仆二人歇了一会儿,李福忽然喊肚子疼:“公子爷,您看着东西,我去那边方便一下。”王全点头答应。李福见南边有片苇塘,便钻进去出恭。过了好一会儿,李福从苇塘出来,手里多了个蓝包袱。王全见状忙问:“哪来的包袱?”李福得意地说:“方才出恭时捡的!”王全脸色一沉:“赶紧放回原处!这要是有钱人丢的,或许无关紧要;但要是别人办事用的,或是还账的钱,咱们拿了,人家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李福好奇心起:“要不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再还回去也不迟。”说着便解开包袱,两人定睛一看,里面竟是一颗血淋淋的少妇人头!李福吓得脸色煞白,王全急忙说:“快扔回原处!”话音未落,北边忽然冲过来十几个公差,一眼看见地上的人头,大喝一声:“好啊!杀人凶手就在这儿!正找你们呢,没想到撞上了!”说着抖开铁链,将王全和李福锁了个结实。

李福慌忙解释:“这人头是我捡的!”公差根本不听:“有话到衙门里说!”不由分说,拉着两人就往萧山县衙走去。王全和李福莫名卷入人命官司,这一场无妄之灾该如何了结?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四回

李福捡到一颗妇人头颅时,恰好被公差撞见,当即将王全和李福锁拿归案。原来,萧山县 recently 发生了一起无头命案:西门外梁官屯有个卖肉的刘喜,七月十五傍晚去东关外乡村收账,路过县衙门口时,遇到爱开玩笑的公差刘三。刘三戏称要趁刘喜不在家,去和他妻子睡觉,刘喜笑怼妻子会骂走刘三,刘三则口无遮拦地说“她敢骂我就宰了她”。

次日刘喜回家,发现妻子被杀,头颅不翼而飞,立刻到县衙告状,指认刘三因奸杀人。县令张甲三是两榜出身的清官,升堂后传来刘三审问。刘三吓得连连喊冤,称昨日只是玩笑话,且当晚一直在衙门当值,从未外出。其他公差也联名担保刘三整夜未离衙。县令便派班头王雄、李豹限期缉凶,若拿不到凶手,就重责差役。

王雄、李豹带着手下一连查了十二天,始终毫无头绪,每次限满回衙都被打四十板子。这天他们走到大柳林,正巧看见李福打开捡到的蓝包袱,里面竟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少妇人头,当下认定二人是凶手,将其锁拿回县衙。

县令升堂后,见王全斯斯文文像个书生,李福也是老实巴交的老者,便温和询问案情。王全如实禀告自己是台州府天台县人,奉父命带管家李福外出寻找表弟,人头是李福在苇塘出恭时捡到的。县令却不信,拍案喝道:“满口胡言!不打如何肯招?来人,取夹棍!”

差役刚要动刑,大堂前突然刮起一阵旋风,飞沙走石间,公案上凭空出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堂神显圣法无边,你幸今朝遇巧缘。二人并非真凶犯,速拿凶手把案完。”县令大吃一惊,盯着字条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吩咐将王全、李福暂时收押,交代狱卒好生对待,不可为难。

退堂后,县令在书房里反复琢磨案情:王全是读书人的样子,李福也透着忠厚,怎么看都不像杀人犯。再想起大堂上的怪风与字条,更是觉得离奇。不知不觉间,他伏在桌上睡着了,恍惚中看见一个穷和尚走进来——正是灵隐寺的济公,只见他短发红泥,破衣烂衫,趿拉着草鞋。

县令忙问:“你是何人?”济公笑嘻嘻地说:“我乃灵隐醉济颠,为去白水湖路过萧山。老爷要断这无头案,得先谢我一坛酒喝。”县令连忙说:“酒有的是!你可知凶手是谁?”济公却扭头就走,县令急得大喊:“回来!”这一喊竟从梦中惊醒,睁眼只见管家张福、张禄在旁伺候。原来张福惦记着昨晚赌钱输了几吊钱,正跟张禄嘀咕,想趁老爷睡着再去耍两把。

张禄以为老爷在喊自己,慌忙答道:“小人没走!”其实县令是想喊梦中的和尚回来。他醒来后,将梦中和尚说的四句诗牢牢记住,吩咐张禄取来笔墨,把诗句写在纸上反复琢磨。看着看着,他又伏案睡着了,梦中济公再次出现。

县令忙问:“和尚,你说的话我还没明白,凶手究竟是谁?”济公笑道:“我乃西湖灵隐济颠,因去白水湖路过萧山。王全、李福是被冤枉的,杀人凶手在西关,与原告刘喜从事同类营生,并非等闲之辈,追究刘喜便知真相。”说完又要走,县令急喊留人,结果又从梦中惊醒,连忙将这十三句话记录下来。

到了三更时分,县令第三次入梦,济公留下四句谜一般的话:“绒绦两截,大石难携。未雨先行,持刀见血。”醒来后,县令凭借才学破解谜题:“绒绦两截”为“断”,“大石难携”为“山”,“未雨先行”取“风”(风为雨头),“持刀见血”为“杀”,四字组合即“断山风杀”,推测凶手名叫“段山峰”。

次日升堂,县令询问本地是否有叫段山峰的人。书办回禀,此人是本县宰猪的屠户,力大无穷,能一掌将大石击成粉末,坐凳时稍一用力就能将其压断,寻常公差根本拿不住他。王雄、李豹跪地磕头,称实在无法捉拿段山峰。县令拍案怒道:“为官要究情问理,办案需设法拿贼,务必将人犯带回!”说罢退堂回了后宅。

王雄、李豹愁眉苦脸地回到班房,王雄哀叹:“别说咱两人,就是二十个公差也打不过段山峰啊!”这时,李豹忽然想起一个人,若请此人出手,捉拿段山峰易如反掌……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五回

县令派王雄、李豹捉拿段山峰,两人深知段山峰武艺高强,单凭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弄不好还会送命。李豹忽然想起什么,对王雄说:“咱哥俩打不过段山峰,但有人能治得了他。当年单鞭赛尉迟刘文通在演武场赢过段山峰一掌,咱跟刘大哥是知己,不如请他帮忙,他应该不会推辞。”王雄点头称是,两人连忙赶到后街刘文通家。

刘文通刚起床漱完口,见是王雄、李豹,忙迎进厅房落座。寒暄几句后,王雄说明来意:“兄长,梁官屯卖肉的刘喜妻子被杀,老爷派我们捉拿段山峰,可我俩实在拿不住,求兄长助一臂之力。”刘文通一听直摇头:“段山峰本领高强,我也不是他对手。”王雄忙说:“兄长当年在演武场赢过他一掌,除了您,萧山县没人能制住他。”

刘文通叹了口气:“贤弟别提那一掌了,说起来我还愧疚。当年西门外来了个卖艺人,看他身手是受过名师指点,只是被穷逼得走投无路才卖艺。我想下去帮他撑撑场子,多凑点钱,没想到段山峰也下来要比试。一交手我就知道他功力在我之上,可我要是输了,这镖行就没法混了。我就跟他说‘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就靠保镖吃饭’,段山峰是个明白人,故意让了我一掌,还夸我‘单鞭赛尉迟’名不虚传。事后我去跟他赔礼,一来二去成了朋友。你们和我是朋友,他和我也是朋友,换作别人拿他,我得给他通风报信,可你们来拿人,我既不能帮你们,也不能给他报信,实在为难。”

王雄、李豹再三恳求,刘文通还是不答应。两人实在没辙,只好去后院求见刘文通的母亲。老太太见二人行礼,便问:“这么早从哪儿来?有啥事?”王雄说:“伯母,衙门里出了桩凶案,凶手是段山峰,我们拿不住他,只有大哥能帮忙。”老太太问:“你大哥咋说?”王雄说:“大哥说跟段山峰是朋友,不肯帮忙,还怕打不过伤了自己,没人服侍您。”

老太太一听就火了:“你把你大哥叫来!”刘文通进了屋,老太太质问:“你俩兄弟求你帮忙拿段山峰,你为啥不管?”刘文通说:“娘,我跟段山峰是朋友,再说他本事大,我怕打不过受伤,您又没别的儿子,我要是有个好歹,谁伺候您?”老太太训斥道:“你这话不对!早就该跟这种匪类断交,本地方有这样的恶人,你早该除了他!我现在命令你,帮他们去拿段山峰,去不去?”刘文通是孝子,忙说:“娘吩咐的事,孩儿不敢违背。”

三人来到外面,刘文通说:“二位贤弟,段山峰不好对付,要是打草惊蛇或伤了咱们,麻烦就大了。依我看,你们先回衙门,请老爷调城守营二百官兵、衙门一百快手,再给庆丰楼酒馆送信,让掌柜的明天楼上别卖座。我去把段山峰骗到酒楼上喝酒,灌醉他后,你们让三百人在楼四周埋伏,我摔酒杯为号,大家一起动手。没听到信号,千万别轻举妄动,要是让他跑了,再抓就难了。一定要叮嘱官兵保密,别让他察觉。”

王雄说:“就按您说的办。”两人告辞回到衙门,县令见状问:“段山峰抓到了?”王雄回禀:“还没有,恳请老爷给城守营发信,调派二百官兵,再传令本衙门一百快手,先别声张拿谁,明天在庆丰楼四周埋伏。我们还请了一位保镖的朋友帮忙捉拿段山峰。”县令皱眉道:“一个段山峰怎如此麻烦?”王雄解释:“他实在本领高强,不用计很难拿下。”县令点头应允。

王雄、李豹随即赶到庆丰楼,问掌柜:“你这铺子一天能赚多少?”掌柜答:“一百多吊钱。”王雄说:“明天楼上别接待客人,该赚的钱我们照给。明天要借楼上办案,来的人可是办差的,你叮嘱伙计千万别走漏消息,要是漏了风声,这案子牵连重大,你可得吃官司。”掌柜忙说:“二位放心,保证没人泄密。”两人安排妥当,又到刘文通家告知一切就绪,刘文通让他们先回去。

次日一早,刘文通换上衣服,暗藏单鞭出门,直奔西关段山峰的肉铺。刚到门口,就见一群人围着个穷和尚吵吵嚷嚷——正是济公。原来济公在大柳林见公差抓走王全、李福后,也进了萧山城南门。刚进城,就见路东绒线铺门口,有个腿上长着人面疮的人在晒太阳晾疮。

这人叫李三德,是个跑堂的,为人和气,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他一人手艺糊口。南门外段家茶楼原本快关门,有人推荐李三德来跑堂,他凭借好人缘,竟把生意做火了,掌柜的对他很是看重,年节多有赏赐,还时常周济他家用。不料李三德腿上突然长了人面疮,疼得走路一瘸一拐,却不敢歇工。掌柜的看他实在撑不住,便让他安心养病,每月照发工钱,还先给了四十吊钱治病,说只要有人能治,花多少钱都认。

李三德回家养病,病情却越来越重,孩子去铺子取钱时,有伙计背后议论:“咱们累死累活挣工钱,人家在家白拿钱。”孩子回家学舌,李三德一气之下,架着拐杖到铺子理论:“平日我没得罪各位,如今我遭这冤枉病,掌柜的体恤我,怎么我孩子来取钱,你们就说闲话?”众人忙否认,劝他回去养病。李三德往回走,路过绒线铺时,掌柜余得水跟他打招呼:“李老三,病还没好?”李三德叹气:“别提了,这阴疮难治啊!我要是死了,家里人都得跟着遭罪。”余得水顺口说:“你找人治治,没钱我给几吊,只要能治好。”他本以为这病难治,不过说句场面话,没想到济公恰好路过,正要施佛法搭救李三德,顺便戏耍余得水……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六回

话说余得水正在说风凉话,济公突然赶到,问李三德:“这位朋友,你腿上怎么了?”李三德愁眉苦脸地说:“长了人面疮,疼得没法走路。”济公又问:“想不想治好?”李三德忙点头:“当然想!大师父有办法?”济公故意逗他:“就怕治不好哦。”余得水在一旁搭腔:“和尚你这不是废话?要真能治好,花三吊四吊药钱我替他出!”济公追问:“你说话算数?”余得水胸脯一拍:“只要能治好,绝不食言!”

济公笑着说:“那你也别给三吊四吊了,给两吊钱就行。不过你得拿张带你们铺子水印的纸,我写个药方,你盖上印,去铺子里取药。”余得水心里琢磨:“这人面疮是难治的恶症,哪能说治好就治好?”于是痛快地拿了张带水印的纸递给济公。济公接过笔写了半天,谁也没看清写了啥。写完后济公说:“治好了你可得给钱啊。”余得水满不在乎:“给就给!”

只见济公嚼了块药,敷在李三德的疮口上,不一会儿脓血直往外流,流干净后,济公手摸疮口念道:“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好了吧!”果然,疮口立刻长平,李三德站起来活动了两下,跟没事人一样。围观的百姓纷纷惊叹:“真是活神仙!这药太灵了!”济公伸手向余得水要钱,余得水却傻眼了,想耍赖:“大师父,您还真要钱啊?”济公掏出那张纸一念:“长疮之人李三德,约我和尚来治腿,言明药价两吊钱,中保之人余得水。下面还有你的水印呢,不给钱咱就打官司!”余得水无奈,只好乖乖给了两吊钱。

李三德感激涕零:“大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救了我就是救了我们全家!您跟我去南门外段家酒饭铺,我好好谢您!”济公笑道:“好啊,我正好想喝酒了。”两人来到段家酒铺,李三德对掌柜的说:“你看我的疮,大师父给治好了!先上酒上菜,大师父吃多少我付账!我先回家告诉父母,别让大师父走了啊!”众人答应着,李三德匆匆回家。

济公在酒铺喝酒时,悄悄溜到萧山县大堂,施展法术留下字条,又回到酒铺住下。当晚,他再次用佛法托梦给知县。第二天、第三天,李三德死活不让济公走,好吃好喝招待着。第三天早上,济公在饭铺留下一吊五铜钱,自己拿了五百钱出门。伙计们忙阻拦:“大师父别走,李三哥说不让您走!”济公敷衍:“不走,我出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济公出了酒铺,直奔西关段山峰的肉铺。一进门,他笑嘻嘻地打招呼:“辛苦辛苦!”掌刀的王二见济公穿得破破烂烂,心想:“这和尚肯定就买十个钱的肉,还得挑三拣四。”于是问:“和尚买啥肉?”济公说:“买五百钱的。”王二心想头一单生意挺痛快,就多给了二两,一刀下去称了三斤四两。济公拿起肉刚走五步,又转身回来:“掌柜的,这肉尽是筋和骨头,我不常吃肉,还是换肥点的吧。”王二虽不满,但还是换了块三斤四两的肥肉。

济公拿了肥肉走了四步,又回来抱怨:“这肉太肥了,一煮全是油,吃着恶心,还是换瘦的吧!”王二强忍火气,换了三斤一两瘦肉。济公拿了瘦肉走了三步,又折回来:“这肉太瘦了,煮了没油,又腥又塞牙,还是换五花三层的吧!”王二终于忍不住了:“你成心捣乱是吧?大清早的找麻烦!”济公不慌不忙:“麻烦你换一下呗。”王二没办法,又换了五花三层的肉。

没想到济公刚出门走了一步,又回头说:“哎呀,我忘了庙里吃素,没做荤菜的家伙,还是换熟肉吧!”王二彻底火了:“不换!你纯心找碴儿!”济公二话不说,把肉往王二脸上一扔。王二大喊:“伙计们!出来打这和尚!”七个伙计冲出来要揍济公,济公抬手一指,伙计们顿时眼一花,揪住王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王二直喊:“是我!我是王二!”伙计们定睛一看,才发现打错人了,再找济公,他正站在旁边偷笑呢。

伙计们又转身扑向济公,济公再次施法,伙计们瞬间看彼此不顺眼,两两扭打在一起,剩下一个还揪住王二不放。街坊邻居都懵了:“这好好的伙计怎么自己打起来了?”济公在旁边起哄:“咬他耳朵!”“拧他!”众人正乱作一团,刘文通赶到,大声喝止:“别打了!怎么回事?”济公趁机说:“对,别打了!”伙计们这才停手,纷纷埋怨对方。

王二气呼呼地把济公买肉捣乱的事说了一遍,刘文通对众人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一个穷和尚计较了,把那五百钱给他,让他走吧。”济公接口:“要不是看在这位大哥的面子上,这事没完!”刘文通说:“大师父也给我个面子,别计较了。”济公笑道:“冲你就算了,回头楼上见!”说完一溜烟跑了。刘文通纳闷:“这和尚说‘楼上见’是什么意思?”也没多想,转身问伙计:“你们掌柜的呢?”伙计说:“还没起床呢。”

正说着,段山峰听说有人在店里闹事,慌忙从里屋跑出来,大喊:“别让那和尚跑了!”刘文通连忙拦住:“大哥,别跟出家人一般见识,让他去吧。”段山峰一看是刘文通,立刻换了笑脸:“兄弟,快屋里坐!”两人进了屋,段山峰问:“贤弟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刘文通突然跪地:“兄长,小弟今天是来给您磕头的。”段山峰忙扶起他:“这是干啥?有啥事?”刘文通叹了口气:“今天是我生日,想找兄长说说心里话,排解排解牢骚。我活这么大,没交几个知心朋友,只有兄长您跟我最投缘。俗话说‘酒肉兄弟千个有,急难之时一个无’,咱们这交情,真是‘万两黄金容易得,一个知心也难求’啊!”

段山峰感动地说:“好兄弟!今天你生日,哥哥陪你喝酒去!萧山县哪家酒馆好?”刘文通心里早有打算,但故意不说庆丰楼,怕段山峰起疑,便说:“兄长说了算,去哪都行。”段山峰一拍大腿:“庆丰楼是咱这儿最气派的酒馆,就去那儿!”刘文通暗自高兴:“正中下怀!”段山峰换了身整齐衣裳,洗了把脸,带上银两,两人并肩往庆丰楼走去。

单鞭赛尉迟刘文通究竟会如何设计捉拿段山峰?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七回

段山峰和刘文通离开肉铺,往庆丰楼走去。刚进城,就看见街上三三两两的官兵,个个带着兵器、穿着号衣。官兵们都认识段、刘二人,纷纷打招呼:“刘爷、段爷去哪儿?”段山峰随口问:“诸位有什么差事?”官兵们回答:“奉上级命令待命,也不知具体啥事,听说跟密案有关。”其实这些官兵并不知道是要捉拿段山峰——县令给城守营发了文书,只说派二百官兵在庆丰楼附近埋伏,听候王雄、李豹调遣,所以众人都蒙在鼓里。

刘文通心里清楚怎么回事,跟着段山峰来到庆丰楼。上楼一看,竟然一个座位都没有——掌柜的早就接到通知,衙门要借楼办案,楼上不能留客。两人刚坐下,伙计就麻利地摆上干鲜果品和酒菜。正要点菜,忽听楼梯“噔噔”响,有人嚷嚷:“我花钱吃饭,哪个敢拦我上楼?”伙计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在肉铺闹事的穷和尚。

原来济公从肉铺出来后,见刘文通和段山峰进了庆丰楼,便悄悄跟了过来。刚进饭馆,伙计就拦他:“大师父,楼上不营业,有人包场了。”济公假装可怜:“我就吃顿饭,今天赚了点小钱,在楼下吃就行。楼上都是大爷们,一盘菜楼上卖二百四,楼下才一百六,我可吃不起。”伙计一想楼下随便坐,就没拦他。谁知一转眼,济公就溜上了楼,边找座位边嚷嚷:“哪个红了眼的敢不让我坐?”最终在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

楼上伙计急得直使眼色,想让济公下去,可当着段山峰又不敢明说。掌柜的怕段山峰起疑,赶紧示意伙计:“大师父要什么菜,赶紧给点。”伙计只好过来问:“大师父想吃什么?”济公故意刁难:“你们有梅花鹿酒吗?”伙计无奈:“没有梅花鹿,只有玫瑰露。”济公一拍大腿:“对,就来玫瑰露!菜嘛,把肉切一切,搁锅里炒炒就行。”伙计试探:“炒肉片?”济公摇头:“不是,得再切细点。”伙计咬牙:“炒肉丝?”济公还是不满意:“要切成丁,跟辣酱炒!”伙计忍着火气换了肉丁炒辣酱,济公又挑刺:“怎么炸丸子就给十一个?我要一个拳头大的!”伙计快哭了:“这就是标准份,您再闹我该下岗了!”济公这才罢休,嘟囔着:“我喝醉了可要摔酒盅子啊!”

这话把刘文通吓了一跳——他早和官府约定以摔杯为号,要是济公提前摔了,段山峰没喝醉,恐怕难以捉拿。只听伙计哀求:“大师父别摔啊!”济公瞟了眼刘文通,慢悠悠道:“有人请我喝酒,我就不摔。”刘文通心里犯嘀咕:“这和尚真邪门!”连忙打圆场:“大师父别为难伙计,回头我结账。”段山峰不耐烦:“跟个疯和尚较什么劲?喝咱们的!”

两人推杯换盏,段山峰却始终清醒。刘文通暗自着急:“平时他酒量没这么大啊,怎么今天喝不醉?”忽听济公在旁自言自语:“喝酒不醉是因为心里没烦事,一提烦心事,准得醉!”刘文通心中一亮,故意叹气:“段大哥,我拿你当亲哥,可你有事瞒着我,这就不够意思了。”段山峰一愣:“兄弟这话从何说起?我瞒你什么了?”刘文通压低声音:“梁官屯那件事,你当我不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啊!”

段山峰脸色瞬间煞白,酒意上涌——原来梁官屯命案正是他所为!段山峰本是湖南衡州府的江洋大盗,擅长飞檐走壁,后来逃到萧山县开肉铺避祸。七月十五那天,他见刘喜之妻杨氏美貌,便趁刘喜外出要账,持刀潜入其家,想逼杨氏就范。杨氏大声呼救,段山峰怕被街坊发现,一怒之下将她杀害,割下头颅扔到隔壁院中。隔壁老头夜里出恭时捡到人头,吓得赶紧包起来扔到苇塘,后来被李福捡到。

段山峰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刘文通突然提起,顿时如五雷轰顶,酒劲直冲脑门……欲知段山峰能否被捉拿归案,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八回

刘文通一提梁官屯的命案,段山峰顿时心中一惊,酒意上涌。他暗自寻思:“这事没人知道啊,听说刘喜把笑话刘三告到官府,也没把刘三怎么样,这事儿我可不能承认。”于是强装镇定地说:“刘贤弟,我在梁官屯什么也没干啊!”刘文通严肃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梁官屯杀了刘喜的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段山峰脸色一沉:“你别胡说八道,就算你知道又能怎样?”刘文通说:“现在有人要抓你,我念在朋友情分来给你通风报信。”段山峰怀疑地看着他:“哼,我看是你勾结别人来抓我吧!”

这时,一旁的济公说:“哟,要打起来咯!”顺手“叭嚓”一声摔碎了酒盅。楼下的王雄、李豹和众官兵听到信号,立刻大喊:“抓段山峰!”王雄、李豹刚冲上楼梯,济公施展定神法,将他们定在原地。段山峰见势不妙,一脚踢翻桌子,扳下桌腿就朝刘文通打去。刘文通迅速甩掉大氅,抽出单鞭与段山峰交手。店里的伙计吓得惊慌失措,跑向楼梯时竟忘了脚下,直接滚了下去。济公在一旁大喊:“哎呀,不得了啦!”还顶起一张八仙桌在屋里乱跑。段山峰用桌腿打刘文通,济公就举着八仙桌去挡,刘文通挥鞭打段山峰时,济公则在一旁不管。

段山峰听到四周都是“抓段山峰,别让他跑了”的喊声,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纵身从楼窗跳出。刘文通不会飞檐走壁,着急地喊道:“他要跑了!”济公却胸有成竹地说:“跑不了!”段山峰刚跳下,济公也跟着往下跳,正好砸在段山峰身上,把他砸倒在地。官兵们立刻围上来,用铁链锁住段山峰。济公假装委屈地说:“哎呀,你摔了我的腰,碰了我的腿。”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段山峰心中暗自痛恨济公,要不是他,自己早就逃脱了,可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

王雄、李豹恢复行动后,和刘文通一起下楼,押着段山峰前往县衙。到了萧山县衙,县令立刻升堂。王雄、李豹向县令禀报:“段山峰已抓到。”县令问:“是怎么抓到的?”王雄如实讲述了如何请刘文通帮忙,又如何有个穷和尚相助的经过。县令又问:“那个穷和尚是怎么回事?”王雄详细说了一遍,县令心中明白了几分。

县令传段山峰上堂,问道:“段山峰,梁官屯刘喜的妻子杨氏,你为什么要杀她?”段山峰一口咬定:“小人不知道这件事。”县令勃然大怒,喝道:“看来不刑讯逼供,你是不会招的,来人,拿夹棍!”夹棍被拿到大堂上一扔,段山峰见状,心中害怕,连忙说:“老爷,别用刑,我招就是了。刘喜的妻子是因为我想与她行奸,她不答应,所以我杀了她,求老爷开恩。”县令点了点头,命人先把段山峰戴上镣铐关进监狱。

接着,县令又把刘文通叫上堂,看了看他,吩咐李豹、王雄拿一百两银子赏赐给刘文通。刘文通推辞不要,王雄劝道:“兄长,这是老爷的赏赐,您就收下吧。”刘文通想了想说:“这样吧,给官兵们分二十两银子,他们辛苦一趟;给衙门的伙计们也分二十两;你们哥俩每人分二十两;剩下二十两给段山峰,在狱里帮他打点打点,别让他受苦,也算是尽了我对朋友的情谊。”王雄说:“好,就按兄长说的办。”

正说着,县令又传王雄、李豹上堂,说:“你们俩赶紧把帮忙的那个穷和尚找来,找到了赏你们每人十两银子,找不到就重责你们每人四十大板。”王雄、李豹无奈地退下,心想:“上哪儿去找啊?”他们赶紧派伙计出去找穷和尚。不一会儿,伙计们领来了三四个穷和尚,有的拿着木鱼,有的拿着鼓,都是化缘的。王雄一看,说:“不对,都放了吧。”然后和李豹一起出去继续找和尚。

话说济公帮着抓住段山峰后,继续往前走,看见前面有一乘花轿往西抬去。济公运用灵光,连击三掌,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这件事我和尚怎能不管?”这便是书中“巧断垂金扇”的情节。济公正走着,又看见一位文生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这位公子脸上满是忧愁,头上的文生巾烧出了一个窟窿,绣带只剩半根,身上的文生氅斜钉着七条补丁,走路摇摇晃晃,但看起来很有学问。

书中交代,这位公子名叫李文龙,原本是萧山县的神童,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家里曾经很富有。但父母早亡后,他只知道埋头读书,不懂得经营家业,坐吃山空,家境逐渐衰败,一年不如一年,到后来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足之地,连隔夜的粮食都没有。他的妻子郑氏,是宦门之女,也是父母双亡后由舅母家操办婚事嫁过来的。郑氏自幼读书识字,非常贤惠。自她嫁过来后,李文龙依旧一心读书,不事生产,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只能靠李文龙出去卖字赚点小钱,夫妻二人每天喝稀粥,就着黄薤菜充饥,生活十分困苦。

他们生了一个孩子,今年三岁,刚刚会牙牙学语,还不能吃饭。这天,李文龙出去了半天,一文钱也没挣回来,家里米缸见底,柴也没有了,正等着钱买米下锅。李文龙心想:“大街上的粮食店刚开张,我可以去送副对联,说不定能要到两个钱买饭吃。”于是他来到粮食店,客气地说:“掌柜的,恭喜新店开张,我来送您一幅对联。”掌柜的赶紧说:“先生,您别写了,给您一文钱,拿去喝茶吧。”李文龙有些尴尬地说:“掌柜的,一文钱我怎么拿呀?”掌柜的说:“先生,您可别小看这一文钱,卖一斤粮食也未必能挣出一文钱来呢。”李文龙听了,脸涨得通红,钱也没要就回家了。

回到家,李文龙对郑氏说:“娘子,今天没挣到钱,你去隔壁王大娘家借个二三百文钱吧,咱们好吃饭,明天我挣了钱再还她。”郑氏便去隔壁王大娘家,说:“大娘,能不能借我二三百文钱,今天您侄儿没挣到钱,等明天有了钱一定还您。”王大娘说:“孩子,你从来没跟我开过口借钱,可今天不巧,家里一个钱也没有,等我儿子给我送钱来,我再给你送过去。”郑氏只好回来告诉李文龙:“官人,王大娘没钱。”李文龙叹了口气说:“唉,英雄有凌云壮志,也难解饥饿之苦啊。就算是大将军,手中的长枪能翻江搅海,也抵挡不了饥、寒、穷这三种困境,人生在世,谁能不被这三样所害呢,英雄到了这种境地,也难以施展抱负啊。”

正叹息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李文龙出去一看,是个买卖人的打扮。那人说:“我是大街德茂绸缎店的,我们东家要给一个做官的朋友写信,需要写得有文采,我们铺子的人都写不了,知道先生您才学高,特来请您帮忙写一封,我们东家肯定会给您三两二两的笔资,不知道先生您有没有时间?”李文龙连忙说:“有时间,您稍等,我去拿笔袋。”他立刻回到屋里对郑氏说:“娘子,你在家等着,绸缎店找我写信,我去去就回,拿到笔资咱们就可以吃饭了。”郑氏送他出门后,关上了门。

李文龙跟着那人来到德茂绸缎店,刚一进店,众人就说:“先生来了,请坐!我们东家一会儿就来。”李文龙坐下后,有人给他倒了杯茶。李文龙看着茶水太浓,自己肚子里没东西,不敢喝,怕把虚火压下去更饿。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西斜,东家还没来,李文龙着急地问:“怎么你们东家还不来呀?”众人说:“马上就来。”又等了半天,天渐渐黑了,店里的人开始吃晚饭,邀请李文龙一起吃,李文龙推辞说:“你们请吧。”看着别人吃饭,他心里又饿又着急。好不容易等到东家来了,还带着一个朋友。东家先应酬朋友,等朋友走了,才出来对李文龙说:“让先生久等了,本来要写信的,可刚才那位朋友已经把信带来了,就不用写了。给先生点个灯笼,您请回吧,改日再谢。”

李文龙饿了一天,信也没写成,又不能强行索要报酬,只好垂头丧气地打着灯笼回家。他叫门后,郑氏开门说:“官人,你回来了,我等你吃饭呢。”李文龙一愣,说:“刚才家里一粒米都没有,哪来的饭呀?”郑氏说:“你走后,王大娘送来了三百文钱,我熬了一锅粥。”李文龙说:“好!好!好!”便进屋吃饭。郑氏问:“官人,你去写信怎么样了?”李文龙无奈地说:“我的运气真是差到极点了,等到掌灯,人家又不写信了。”

吃完饭后,李文龙到后院去上厕所。刚蹲下,就听到后门有人敲门,还说:“娘子,我来了。你不是说你丈夫去给人写信了吗?我特意来看望娘子,快开门呀!”李文龙一听,气得站起来去开门,大喊:“好你个贼人!”那人掉头就跑,李文龙没抓住他,却发现那人从袖口掉下一件东西。李文龙捡起那东西回到屋里一看,顿时气得脸色大变。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九回

李文龙捡起从那人袖口掉落的东西,拿到屋里一看,原来是一个手卷包。他打开手卷包,里面有一对赤金耳坠,还有三张字柬。李文龙先看第一张,是一首七言绝句,上面写着:“难割难舍甚牵连,云雨归来梦里欢。学生至此无别事,特意前来送坠环。”李文龙看后,气得脸色大变。

他又看第二张,同样是七言绝句:“学生前者约佳期,娘子恩情我尽知。回家焚香求月老,但愿长久做夫妻。”李文龙越看越生气。再看第三张,是一首西江月词:“前赠镯串小扇,略表学生心田。寄与娘子要收严,莫与尊夫看见。预定佳期有日,后门暗画白圈。云雨时来会巫山,定做夫妻永远。”

李文龙看完这三张字柬,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心想:“好你个贱婢,竟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原来背着我与人私通!”又想到字柬上提到之前赠送过镯串和小扇,便寻思:“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在哪里!”

家里本就只有一个破箱子,也没别的地方可以藏东西。李文龙走过去打开箱子,郑氏见状问道:“官人,开箱子找什么呢?”李文龙没好气地说:“找东西!”边说边翻箱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只真赤金镯子和一把垂金小扇。

李文龙把镯子和扇子往桌上一摔,质问郑氏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郑氏一看也愣住了,连忙说:“我不知道呀。”李文龙怒喝道:“好啊,我家穷得日无隔宿之粮,哪来的这些东西?你说不知道,那它们怎么会在箱子里?好,好,好,我李家世代清白,书香门第,怎能容你这等不知廉耻的人跟我一起过日子!”

说完,李文龙气冲冲地走出家门,一直往西城门走去。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门军认得李文龙,便问道:“李先生,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呀?我正想求您给写两把扇子呢。”李文龙说:“写扇子容易,麻烦你开下城门,我出城找人去。”门军便打开了城门。

李文龙来到二条胡同,敲开了郑氏娘家舅妈马氏的家门。郑氏的表弟赖子出来开门,一看是李文龙,便说:“大姐夫来了。”李文龙气哼哼地走进屋里,马氏见状问道:“大姑爷,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呀?”李文龙说:“我请您到我家去,有要紧的事。”马氏说:“不用说,你们夫妻又吵架了吧。依我说,别吵吵闹闹的,咱们过着这么苦的日子,别叫外人看笑话,说咱们穷急眼了。”李文龙说:“不是吵架的事,您到我家就知道了。”

马氏没办法,只好跟着李文龙来到他家。一进屋,就看见郑氏哭得死去活来。李文龙说:“您赶紧把您外甥女带走,我家不要她了。”马氏说:“这是为什么呀?就算拌两句嘴,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呀。”李文龙说:“她犯了七出之条,我不能不休了她。您看看这镯子,是她与人私通得来的,您赶紧带她走。”

马氏无奈地对郑氏说:“甥女,你先到我家住几天吧,等大姑爷气消了,我再把你送回来。”马氏正劝着,郑氏刚抱起孩子准备走,李文龙一把将孩子夺过来,说:“郑氏,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会嫁给谁呢,这孩子是我李文龙的,我得留下。”

郑氏见孩子被夺走,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痛苦。李文龙不停地催促着让郑氏快走,马氏只好把郑氏带回了自己家。第二天,郑氏一直在哭,求舅母去劝劝李文龙,因为她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马氏来到李文龙家门口敲门,李文龙没开门,在里面问道:“谁呀?”马氏说:“大姑爷,气消了吗?我来劝劝你。孩子也得吃母乳呀,我把姑娘送回来吧。”李文龙没好气地说:“您赶紧走,谁是您大姑爷?我可不认识您!”马氏一听,生气地说:“好你个李文龙,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还求着你呀!”

马氏回到家,告诉郑氏说:“李文龙不开门,还出口伤人,我可不能再去给他赔笑脸了。姑娘,你就在我这儿住着吧。我做点针线活,还能让你有口粥喝。你自己拿主意,我也管不了你,俗话说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你要是不愿意在我这儿住,随便你。”郑氏听了,放声大哭,心里又想念孩子。

孩子也想妈妈,李文龙看着孩子想吃母乳又没有,自己手里又没钱。这时,听到外面有卖烧饼的声音,便出去说:“卖烧饼的,我这孩子一直哭,您赊给我一个烧饼吧,过几天我一定还您钱。”卖烧饼的叹了口气说:“先生,不瞒您说,我也没什么本钱,赊不起呀。不过先生您以前从没跟我开口借过东西,这样吧,我给一个烧饼给孩子吃,钱不钱的没关系。”

李文龙接过烧饼,嚼烂了喂给孩子,但这怎么能行呢。就这样一连三天,李文龙又气又难过,三天都没吃没喝,孩子也饿得不行了。

李文龙家东隔壁住着一对夫妻,男的叫王瑞,在外面做保镖的营生。这天王瑞回家,问妻子陈氏,西隔壁的李先生为什么把媳妇休了。陈氏说:“你怎么知道这事的?”王瑞说:“不但我知道,我还听说李先生的媳妇在她舅母家,已经说好了人家,要给前兵部尚书卞大人的儿子卞虎卞员外做续弦,今晚就要来娶亲了。你过去问问李先生,到底是因为什么把媳妇休了。”

陈氏便来到李文龙家门口敲门,李文龙开门一看,说:“嫂嫂,您来有什么事呀?”陈氏说:“你大哥让我过来问问,你为什么把弟妹休了。”李文龙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啊,她犯了七出之条。”

陈氏一看孩子的样子,大吃一惊,说:“这可不得了,孩子都快不行了。我这儿给你二百钱,你给孩子买点药吃,再买点糕干泡泡给孩子吃。你去买吧,我给你看门。”

李文龙无奈,抱着孩子出门去买糕干。刚一出门,济公就走了过来。济公说:“好你个孙女婿,你胆子可真不小啊,竟然欺负我们娘家没人,无缘无故就把我孙女休了。什么七出之条?你是亲眼看见她做坏事了吗?我非得跟你打场官司不可,你回家等着,我这就去告状。”

李文龙心想,平白无故又冒出个爷爷来,结婚这么久也没听郑氏提过有这样一位长辈,再看这和尚疯疯癫癫的,心里十分纳闷。

济公又说:“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刚从外面云游回来,就出了这档子事。你瞧瞧,我这重孙子都饿成这样了,我给你点药吧。”说着,济公给小孩嚼了一点药,放进孩子嘴里。然后又说:“李文龙,你回家等着打官司吧。”说完就走了。李文龙一下子愣住了,也没来得及问问这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济公往前走着,正好碰见王雄、李豹两人奉县令的命令出来找他。王雄和李豹一看到济公,便商量说:“咱们要是直接说老爷叫他去,这和尚肯定不敢去,不如咱们骗他,把他带到衙门再说。”李豹说:“好主意。”

等济公走近了,王雄“哗啦”一声抖出铁链,锁住了济公。济公说:“哟!你们干嘛锁我?”王雄说:“好你个和尚,你惹了多大的乱子你知道吗?跟我们去衙门再说!”说着就拉着济公往衙门走。

到了衙门,王雄和李豹不敢就这样带着锁着的济公去见县令,王雄便说:“和尚,你求求我们,我们把铁链给你解开。”济公说:“你们敢解?你们这是借着官府的名义诈骗。老爷既没有签票,我和尚又没做犯法的事,你们凭什么锁我?就算你们求我,我也不解,直接去见老爷!”

王雄一听,心想这可怎么办,赶紧说:“圣僧,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是我们错了。”济公说:“这次就便宜你们了。”王雄和李豹这才把铁链解开。

此时,县令正在大堂上释放王全和李福,说:“你二人幸亏遇到本县,要不然有冤也没处申。现在你们赶紧回家,不许在外面闲逛了。”又吩咐人把他们的东西都还给他们。正说着,王雄进来禀报已经把和尚带到,县令吩咐有请。

济公这一到大堂,正好赶上要断“垂金扇”这桩案子,搭救这对义夫节妇。后面的事情会怎样发展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三十回

县令放走了王全和李福后,听王雄禀报说和尚来了,便吩咐有请。济公一上堂,县令仔细一看,这和尚和自己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赶忙站起身来,抱拳拱手说道:“圣僧可是灵隐寺的济公活佛?”济公说:“老爷您忘了,咱们见过面的,就是王全和李福那起冤案的时候呀。”县令连忙应道:“是是是。”接着赶忙吩咐人给济公看座,济公在一旁坐下。

县令问道:“圣僧从何处而来?”济公回答:“我要去白水湖捉妖,路过此地。”县令说:“原来如此,圣僧去白水湖的话,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和我关系不错,我们虽是上下级,却不分彼此。圣僧要是去,我可以给知府写封信。”济公说:“好啊,那我问老爷一句话。”县令说:“圣僧请讲。”济公说:“老爷在这地方为官,名声怎么样呢?”县令说:“本县自己也不太清楚,圣僧可有耳闻?”济公说:“老爷的名声倒还不错,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不过有一件事,老爷不应该不办。”

县令忙问:“什么事呢?还望圣僧明示。”济公说:“本县有个生员叫李文龙,无缘无故休了妻子,老爷不应该不过问这件事。”县令张甲三一愣,说道:“我没见到有这起案子呀。”济公说:“有这事。”县令立刻传值帖二爷上堂,问道:“有没有人在你这儿递状子告李文龙的?”值帖二爷说:“没有。”县令又叫来官代书,问:“有没有人在你这儿写状子告李文龙的?”官代书也说:“没有。”县令再传值日班询问:“有没有人喊冤告李文龙的?”值日班回禀:“并没有。”

县令对济公说:“圣僧您也听见了,这事儿可难办了。吏员不检举,官府也无从追究,没人来告状,我该怎么办呢?”济公说:“有人告他。”县令问:“谁告他?”济公说:“我告李文龙。”县令问:“圣僧为什么告他?”济公说:“老爷把李文龙传来,如果他不是无故休妻,老爷就治我的罪。李文龙也不是外人,跟我是亲戚。”县令说:“好好。”立刻派王雄、李豹去传李文龙。

且说李文龙回到家后,正纳闷着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疯和尚自称是爷爷呢。正想着,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李文龙出去一看,王雄、李豹说:“李先生,有人把你告了。”李文龙问:“谁告我?”王雄、李豹说:“是一个穷和尚。”李文龙一听,立刻到屋里把镯子、小扇、坠环和字柬都带上,抱着孩子跟着王雄、李豹来到衙门。

李文龙一上堂,看到穷和尚和知县平起平坐,心里暗忖:“我这官司怕是要输了。”立刻说道:“老父台在上,生员李文龙有礼。”县令一看,说道:“李文龙,你无故休妻,身为读书人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李文龙说:“回禀老爷,我休妻是有原因的,怎么能说是无故呢?她犯了七出之条。”县令问:“有什么凭据?”

李文龙说:“回禀老爷,那天我出去给人写信回来,在后院上厕所时,听到后门有人叫娘子开门。我开门去抓,没揪住那人,他跑了,从袖口掉下一个手卷包。我捡起一看,里面有一对金坠环和三首情诗。我又在家里找出了金镯和小扇,所以才把妻子郑氏休回娘家。老父台您看看这些东西和诗句。”说着就把坠环、小扇和诗句呈了上去。

县令一看,勃然大怒,说道:“你这等行事,就该挨打,先打你二百戒尺。”李文龙说:“请老爷明示,生员我犯了什么律法,您要打我?”县令说:“打完了我再告诉你。”济公在一旁说:“老爷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他这次,先记着这二百戒尺,您先跟他说说缘由。”县令便问李文龙:“李文龙,平常你和妻子感情和睦吗?”李文龙说:“和睦。”县令又问:“平常你妻子贤惠吗?”李文龙说:“平常她很贤惠。”

县令说:“既然你妻子平常安分守己,你们夫妻感情又和睦,你难道不明白这件事可能是有人暗中陷害,故意捏造事端离间你们夫妇吗?凡事都要三思啊。你说你妻子与人私通,你是亲眼所见吗?”济公说:“老爷派差人把郑氏、马氏还有赖子一起传来。”县令立刻让王雄、李豹下去传人。

书中交代,郑氏自从那天跟舅母马氏回来后,第二天就求舅母去劝劝李文龙。马氏到李文龙家去,李文龙不仅不开门,还把马氏辱骂了一顿赶了回去。马氏回到家跟郑氏一说,郑氏哭得死去活来。马氏说:“我也不能再去了。”

早饭后,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到马氏屋里见到郑氏,老太太就问马氏:“这位姑娘是谁呀?”马氏说:“这是我外甥女,嫁给李文龙为妻了。”老太太说:“哟,这姑娘长得多好呀,就嫁给那个穷酸的李文龙呀?真是可惜了。”马氏说:“现在李文龙不要她了,休回来了。”老太太说:“那也好,早就该跟他散了,省得跟着他受罪。我给你说个主吧,做过兵部尚书的公子卞虎卞员外,新近妻子去世了,要续弦。这一进门就当家,有成箱的衣裳穿,论匣子的首饰戴,多好呀。”

郑氏一听,问道:“这位妈妈今年多大年纪了?”老太太说:“我六十八岁了。”郑氏说:“好,您这么大年纪了,应该说点积德行善的话,不该拆散我夫妇,您快走吧。”这个老太太被郑氏抢白了一顿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见郑氏就说不必再跟李文龙受苦,还劝她不必想不开,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问她愿不愿意考虑卞虎卞员外,说一进门就当家,前呼后拥,出门坐轿子。郑氏又把她驳走了。

一连来了四个媒人,都是给卞虎提亲的。郑氏也是个聪明人,心里一想:“来了四个媒人,都给卞虎一个人提亲,要是提两家还说得过去,可都提同一家,这其中肯定有缘故。”郑氏又想:“这肯定是卞虎派人来离间我和丈夫的关系,我不如先答应下来,跟他要五百银子给我丈夫李文龙,让他专心读书,扶养孩儿。等过了门,我暗中带一把钢刀,通过说话套出卞虎的真情,然后用钢刀把他扎死,我再自尽,这样才能显出我的贞节之名,也能让丈夫李文龙明白真相。”

想好了之后,郑氏就跟这个媒婆说:“我愿意了,你可以走了。但有一个条件,我先要五百银子,没有银子我不上轿。还得把我丈夫李文龙找来,我要见他一面,不依着我,这事就不行。”媒婆一听,说:“那都好办,派人把你丈夫找来让你们见一面,你要的银子也现成,只要你愿意,我去说。”郑氏说:“行吧。”

媒婆走了,第二天回来就说:“谈妥了,今天晚上就来娶亲,先有人送银子来,随后轿子就到。”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马氏让赖子去开门,一看是两个公差。马氏问:“找谁呀?”王雄、李豹说:“有人把你们告了。”马氏问:“谁告我们?”王雄说:“李文龙。”马氏说:“好啊!李文龙把媳妇休了,反倒把我们告了。”王雄说:“老爷有令,传郑氏、马氏和赖子去过堂。”马氏说:“哟,我们赖子一个傻孩子,招谁惹谁了?”王雄说:“老爷有吩咐。”马氏没办法,找人看家,然后同着郑氏带着赖子一起来到公堂。

王雄上去禀报了一声,县令吩咐:“先把郑氏带上来。”郑氏一上堂,李文龙三岁的孩子一看见妈妈,“哇”的一声就哭了。县令说:“你是郑氏?”郑氏说:“小妇人在。”县令一看郑氏穿着平常,问道:“你丈夫李文龙为什么休了你?”郑氏说:“小妇人不知道。”县令又问:“你愿意跟李文龙过下去吗?”郑氏说:“小妇人虽然不敢说知书达礼,但也知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求老爷恩典,我愿意跟我丈夫。”

县令问:“这两天你在舅母家,你舅母说了什么?”郑氏说:“我求舅母去跟我丈夫说和,舅母被我丈夫辱骂回来了,舅母也不管了。昨天一连来了四个媒人都给我提亲,而且都是提卞虎卞员外一家,小妇人就起了疑心,觉得这肯定是卞虎主使的,想离间我夫妇。”县令问:“你答应了吗?”郑氏说:“我答应了。”县令问:“你既然愿意跟你丈夫,为什么又答应了呢?”

郑氏说:“我打算跟他要五百银子,给我丈夫李文龙,让他用功读书,抚养我们的孩儿。我虽然答应了,但等他把我娶过去,我暗中带把钢刀,通过说话套出他的真情实话,然后把他扎死,我再自尽,到时候呈报官府,也好洗清小妇人的清白之名。”县令点了点头,让人把郑氏带下去,然后传马氏上堂。

县令一看马氏,三十多岁,长得也挺漂亮,看起来有些风流。县令问道:“马氏,你外甥女被休回来,你为什么不给他们说和呢?”马氏说:“回禀老爷,小妇人去李文龙家,李文龙不开门还把我骂了回来。我就跟我外甥女说,她愿意在我家住着,我做针线活还能供她两碗饭吃,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我也管不了她。媒人给她说亲,是她自己答应的,我也没让她另嫁。”

县令一听,这案子一时找不到头绪,便问济公:“圣僧,这可怎么办?”济公说:“把马氏带到外面去,立刻把赖子带上来。”县令问赖子:“赖子,你说实话,我给你换新衣裳,买肉吃。”赖子本就是个傻子,说:“不知道。”县令又问:“你妈跟谁商量什么计策害你姐姐了?”赖子还是说:“不知道。”县令再问:“你妈叫谁给你姐姐说亲的?”赖子依旧回答不知道,问什么他都说不知道。

县令这下犯难了,又问济公。济公把王雄、李豹叫过来,附在他们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王雄、李豹点头答应。

不知济公有着怎样的妙计来审问出事情的真相,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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