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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101回第11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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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一百零一回

华清风和孟清元穿上师弟尚清云留下的道袍后,立刻驾起法术直奔梅花山。来到梅花洞外,只见两个童子守着洞门,华清风忙问:“祖师可在洞内?”童子答:“正在洞内打坐。”两人赶忙进洞,见梅花真人灵猿化端坐在云床上,头戴鹅黄道冠,赤红脸庞配着一部白髯。二人慌忙跪地行礼,华清风哭诉道:“祖师爷救命!世上出了个济颠和尚,他兴佛教灭道教,与我二人结仇,烧死我徒弟张妙兴,逼死姜天瑞,还把我们烧得狼狈不堪!他口出狂言,说三清教无人,都是旁门左道,求祖师爷替我们报仇,为三清教争气!”

灵猿化目光一凛:“你二人必是搬弄是非,济颠怎会无故与你们为敌?定是你们招惹在先!”华清风急忙分辩:“祖师爷明鉴,真是济颠欺人太甚!”灵猿化不耐烦道:“也罢,你们去叫济颠来见我,我自会料理,不必与你们一般见识。”两人连忙称是,退出洞外。刚到洞口,就见济公脚步蹒跚地走来,和尚高声喊道:“华清风!叫你们的老道出来会会我!”华清风慌忙回头大喊:“祖师爷!济颠来了!”

灵猿化走出洞,上下打量济公,见他衣着破烂,头顶也无仙家金光,不过是个普通乞丐模样,便沉声道:“济颠,你为何烧死张妙兴、逼死姜天瑞,与我三清教作对?”济公笑道:“老道不必多言,他们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你又能奈我何?”灵猿化大怒,张口喷出一道黄光,济公“哎呀”一声倒地,没了气息。灵猿化见状叹气:“华清风,你二人惹出这等祸事!若被万松山紫霞真人李涵陵或九松山灵空长老知晓,定饶不了我!”原来这灵猿化本是山中猿猴修炼成人形,虽修得法术,但终究心虚,担心得罪其他仙长。

华清风见济公倒地,大喜过望:“祖师爷快把宝剑给我,我来杀了他!”孟清元也抢着要动手。灵猿化摆手道:“不可!我既已出手,若取他性命,罪孽更深。他中了我的法术,若无我的丹药,一日不醒、两日不起,久了便会饿死在此。”话音未落,却见济公翻身而起,灵猿化惊得目瞪口呆:“你……你怎会醒来?我并未给你丹药!”济公笑道:“本想给你个面子,等你拿药救我,无奈这地上太凉,不便久躺。你且看看我是谁!”说罢手摸天灵盖,念动咒语,瞬间身形暴涨,化作丈六金身,头如巴斗,面如蟹壳,赫然是一位活罗汉!

灵猿化吓得魂飞魄散,转身逃进洞内,紧闭洞门不敢露头。华清风和孟清元更是两股战战,调头就跑,济公也不追赶,转身直奔恶虎山玉皇庙而去。此时,蓬头鬼恽芳正焦急等待手下消息:无形太岁马金川和九朵梅花孙伯虎去杀官盗印未归,其他贼人去马家湖血洗马俊家也音信全无。正着急时,济公走进庙来,故意喊了声“合字”(绿林暗号)。恽芳一愣:“什么合字?”济公假装熟稔道:“我也是道上的!你兄弟恽飞撒绿林帖请我来帮忙,劫牢反狱那晚,还是我背你逃出常山县的,你竟忘了?”

恽芳半信半疑:“那晚人多眼杂,实在没看清。不知你名号?”济公胡诌道:“我叫要命鬼,东路绿林的!”恽芳又问:“你们头儿是谁?”济公笑道:“阎王爷!”恽芳一头雾水,济公接着编:“马金川已杀了知县、盗了官印,兄弟们在马家湖杀了马俊全家,得了金银正等你回西川呢!你兄弟怕你被困,特让我来背你!”恽芳信以为真,担忧道:“要命鬼,你背得动我吗?”济公拍胸脯:“别看我瘦,力气大得很!”说罢将恽芳背起,下了恶虎山却直奔常山县衙。

恽芳察觉方向不对,惊问:“这是去常山县的路!撞见官兵就糟了!”济公冷笑:“没错,就是要送你去衙门!”恽芳这才醒悟:“好你个要命鬼,原来要害我!”说话间已到县衙公堂,知县正在审问桃花浪子韩秀等人,见济公押着恽芳进来,连忙起身相迎。济公将恽芳往地上一放,周瑞等人忙将其捆绑。知县问起与老道斗法之事,济公简略述说,随后审问恽芳。恽芳百般抵赖,反倒是韩秀等人招认了马家湖劫案详情。知县吩咐将一众贼人全部收监。

正这时,孟清元突然目光呆滞地走进公堂,周瑞大喊:“老爷,就是他劫差杀了杨志!”知县怒拍惊堂木,孟清元这才如梦初醒,无奈招认罪行,也被打入大牢。柴元禄、杜振英在旁嘟囔:“圣僧,我们跟您出来拿华云龙,龙游县、常山县的案子都破了,怎么还没抓到他?”济公笑道:“莫急,这就带你们去拿!若拿不着,你们拿我是问!”说罢辞别知县,带着二人出了县衙。刚走到山中,忽见杨明、雷鸣、陈亮三人躺在树林里,华清风正举剑要砍,济公急忙上前……

济公全传第一百零二回

济公带着两位班头在山中行进,忽见华清风手举宝剑,正欲对杨明、雷鸣、陈亮下杀手。原来,华清风从梅花山逃脱后,一心要取济公性命,打算炼制能破罗汉金光的子母阴魂剑。此剑需用怀胎妇人的子母血祭炼,于是他施展妖术弄来银两,扮成游方道士,背着药箱在乡间游荡,寻找有孕女子。

一日,华清风路过一座村庄,听见两位老太太闲聊,得知王二媳妇有了身孕,即将生产。他远远观察,见那妇人印堂发亮、走路先迈左脚,断定她怀的是男胎。待妇人独自送饭时,华清风假意相面,称其“气色发暗,家宅不和”,哄骗她说出生辰八字后,趁其不备一掌将她击晕,拖着向山中走去。 villagers见状惊呼:“老道拐人了!”众人抄起农具追赶,华清风却驾起妖风,瞬间没了踪影。

华清风将妇人绑在山内一棵树上,取出利刃正要开膛取血,恰遇杨明、雷鸣、陈亮三人路过。雷鸣见状怒喝:“杂毛老道,休得害人!”挥刀便砍。华清风认出是旧敌,冷笑道:“雷鸣,上次饶你不死,今日还敢多管闲事!”随手一指,定住雷鸣。陈亮挺刀来救,也被定身术制住。杨明冲上前,同样动弹不得。华清风狂笑挥剑,正要下手,忽听济公大喊:“老道住手!”

华清风转头见济公赶来,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驾风逃窜。济公解开三人穴道,又轻抚妇人头顶,她才缓缓苏醒。此时,数十名乡邻举着火把追来,济公说:“老道已被赶跑,你们送这位大嫂回家吧。”众人簇拥着妇人离去,杨明也告辞还乡,济公则带着雷鸣、陈亮前往十里庄。

三人走进一家茶馆,济公执意要在屋内落座。陈亮纳闷:“外头凉快,为何偏要挤在屋里?”济公笑而不答,独自到后院朝西北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刚回到座位喝了几口茶,西北方乌云密布,暴雨倾盆而下。外头喝茶的人纷纷躲进屋内避雨,天空中电闪雷鸣,闪电围着屋子劈啪作响。

人群中有人惶恐道:“谁做了亏心事趁早坦白,别连累大家!”济公故意嘀咕:“这年头现世报,雷怎么还不劈下来?”一个醉汉慌忙磕头,承认酒后殴打疯癫的父亲,求和尚救命。济公假意祷告:“若再不改,定遭天谴。”又有一人承认将傻弟弟逐出家门独占家产,济公警告:“三日内不找回弟弟,难逃雷击!”那人连连称是。

陈亮忍不住问:“师父,华清风作恶多端,为何上天还不惩罚?”济公笑道:“稍等便知。”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老道冒雨跑来,刚到茶馆门口,一道闪电劈中他的面门,一声巨响过后,老道面朝北跪倒在地——正是华清风!众人惊呼,雨过天晴后,陈亮认出这便是作恶多端的老道。

济公取出一封信和一颗药丸,交给雷鸣、陈亮,叮嘱道:“你们沿常山县大道去曲州府,五里碑东村口外有座庙,庙门口躺着一条大汉。把药给他服下,按信中所言行事。路上切勿多管闲事,否则必有大祸。”二人虽疑惑,还是接过物品辞别。

当晚,他们在常山县北门外的德源店投宿。陈亮入睡后,雷鸣因闷热上房乘凉。正闭目养神时,忽听远处传来“杀人了”的呼救声。雷鸣断定是劫案,拔刀循声而去,见一户人家北屋东间灯火通明,屋内传来女子尖叫。他凑近破窗纸一看,只见一名男子手持匕首逼近床榻,床上女子蜷缩颤抖——雷鸣怒发冲冠,抽刀踹门而入,却不知这一介入,竟将自己推入了一场险象环生的风波。

济公全传第一百零三回

雷鸣趴在窗户上向内窥探,只见屋内布置齐整:北墙下摆着一张木床,东墙边立着衣箱和柜子,地上摆放着八仙桌、椅子与梳头桌。床上躺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妇人,素面朝天,身着蓝布衣裳,脚蹬小巧布鞋,眉眼清秀,模样俊俏。而地上站着一个同样二十多岁的男子,头发挽成牛心发髻,光着膀子,穿着单坎肩和月白色中衣,满脸横肉,眼神凶狠。他左手死死按住妇人的肩头,右手握着钢刀,恶狠狠地威胁:“你今天必须把事情说清楚!要是敢撒谎,杀了你都算便宜,我非得一刀一刀把你剐了!”

妇人拼命挣扎,大声哭喊:“孙二虎,你欺人太甚!我真是好心没好报,咱俩无冤无仇,你竟敢持刀威胁我!”雷鸣听了,怒火直往上冲,刚想冲进屋,又猛地刹住脚步。他想起陈亮常劝自己遇事要冷静,便强压怒火,翻墙返回德源店,推醒熟睡的陈亮,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老三,我刚才听见有人喊救命,跟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一个男的拿刀逼问一个女的。我本想直接动手,又怕太莽撞,想跟你商量商量,这事儿管还是不管?”

陈亮坐起身,皱着眉头说:“二哥,你半夜爬人家房顶,要是被店里人看见像什么话?不过既然撞见了,不管心里又不踏实。走,咱俩去看看!”两人穿好衣服,再次翻墙来到那户人家。还没靠近,就听见屋内传来哭喊:“救命啊!孙二虎,你要逼死我!”紧接着是刀背抽打皮肉的闷响,妇人脸上被打得血迹斑斑,哭声越来越凄厉。

陈亮再也看不下去,低声对雷鸣说:“走!”两人悄悄走进外屋,掀开里间帘子。陈亮拱手说道:“朋友,大半夜拿刀动武,这是为何?”男子回头看见陈亮气宇轩昂,雷鸣满脸络腮胡、面色凶狠,慌忙扔下刀,强装镇定地问:“二位尊姓?”得知两人是镇江府的镖师后,男子自称孙二虎,冷笑着说:“这是我嫂子。我哥去世三年,她一直守寡。可你们瞧瞧——”他猛地一指妇人的腹部,“她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倒要问问,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陈亮一听,意识到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赶忙劝阻:“孙兄弟,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必较真?依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孙二虎阴阳怪气地说:“好,既然你们不让管,那我走,你们留在这儿吧!”雷鸣听出话里有刺,立刻拦住:“你想干什么?把话说清楚!”孙二虎见两人不好惹,只好改口:“那一起走,一起走。”

正要离开时,妇人突然喊道:“二位恩公留步!他刚才说的全是假话!”她含泪解释,自己姓康,丈夫去世后,出于同情,接济过这位远房小叔子孙二虎。谁知对方得寸进尺,不仅多次借钱,还劝她改嫁,被拒绝后竟怀恨在心。今天趁家里仆人告假,孙二虎持刀上门,诬陷她行为不检。其实她腹部肿胀是因为患病。这时,一个模样丑陋的丫头闻声赶来,证实了妇人的话。

陈亮无奈摇头,再次劝孙二虎别再纠缠。三人一起离开,到了德源店门口,陈亮客气地邀请孙二虎进店坐坐,对方却推说要进城,借着城墙坍塌处翻了出去。陈亮忧心忡忡地对雷鸣说:“但愿这事就此了结,明天咱们得早点动身,免得惹麻烦。”

第二天一早,两人准备结账赶路,突然冲进两个官差,带着八个衙役。官差出示签票,冷冷地说:“雷爷、陈爷,跟我们走一趟吧,老爷传你们问话。”掌柜的连忙求情,陈亮却坦然道:“放心,我们行得正坐得直,没做亏心事,不会连累你。”

雷鸣、陈亮跟着官差来到县衙。知县升堂后,突然拍案而起,怒斥二人。这没来由的指责,把两人气得脸色大变。究竟这场官司从何而起?真相又是什么?

济公全传第一百零四回

雷鸣和陈亮被带到公堂,向知县行礼后,知县劈头盖脸质问道:“你们二人姓甚名谁?哪个姓陈?”两人如实通报姓名。知县一拍惊堂木,厉声说:“雷鸣、陈亮,你二人与孙康氏通奸有染,究竟来往多少日子?如今孙二虎已将你二人告上公堂!”

原来,孙二虎昨夜与两人分开后,连夜进城。有人教唆他自残诬告,他便用茶碗拍破自己脑袋,天亮后到县衙喊冤,谎称撞见雷鸣、陈亮与嫂子通奸,还被两人持刀砍伤,现有头上伤痕为证。知县不辨真假,立刻签发传票将二人拘来。

雷鸣、陈亮闻言,气得脸色大变。陈亮急忙分辩:“老爷明鉴!小人是镇江府人,雷鸣是我结拜兄长,二人初到常山县,昨日才入住德源店。夜里天热在院中乘凉,忽听有人喊杀人救命。我二人曾在镖行谋生,练过些功夫,以为是路遇劫案,循声找到一处院落,见一男子持刀要砍妇人,这才上前劝解,才知是孙二虎要害他嫂子。我们与这家人素不相识,好言劝走孙二虎,不想他竟挟私报复,诬告我等。老爷若不信,可传店家询问,或传孙康氏当面对质!我等外乡人,与孙康氏非亲非故,昨天才到此地,怎会有通奸之说?”

知县听了,派人传来孙康氏。此时孙康氏正因昨夜之事啼哭,见官差传她过堂,索性带着仆妇乘轿来到县衙。她跪上公堂,知县见她面色憔悴,已有几分疑虑。孙康氏哭诉道:“小妇人丈夫姓孙,去世三年,小妇人守寡至今。孙二虎是远房本家,此前见他衣衫单薄,心生怜悯,赠衣送钱周济他,不想他竟屡次借钱不成,劝我改嫁被拒,怀恨在心。今日趁家中仆人告假,持刀上门诬陷我与人私通,实则我腹部肿胀是因病所致,并无不轨!”

知县命人暂时带三人退下,又唤来官医为孙康氏诊脉。那官医医术平庸,竟断言是喜脉。孙康氏啐道:“我守寡三年,何来身孕?你满口胡言!”官医还要争执,知县转而问:“你与孙二虎争吵,为何雷鸣、陈亮会进院劝解?”孙康氏答:“小妇人当时大喊救命,二人闻声而来,此前并不相识。”

知县又传雷鸣、陈亮上堂,质问:“你二人为何半夜翻墙进入民宅多管闲事?”雷鸣朗声道:“见人危难,焉有不救之理?”孙康氏更是激愤:“老爷,若有刀,我愿当堂开腹,以证清白!”雷鸣性情刚烈,当即抽刀掷于地:“你若有胆,便用此刀剖开肚子!是病是胎,一目了然!”

不料此举触怒知县,他拍案喝道:“大胆雷鸣,竟敢在公堂亮刀行凶!来人,给我重打!”正要掷签下令,却见签上粘着一个纸包。打开一看,纸上竟写着四句诗:“雷鸣陈亮恶贼人,广结天下众绿林。前者劫牢反过狱,原为恽芳系至亲。”知县脸色骤变,又瞥见雷鸣的佩刀与马家湖劫案凶器相似,心中生疑,以为二人是劫牢反狱的同伙。

但知县见堂下衙役无人能敌二人武艺,便按下怒气,转而笑道:“雷鸣果然直爽,本县赏你二人一桌酒席,稍候必为你等作主。”雷鸣、陈亮虽疑惑,仍谢过退下。陈亮低声道:“二哥,这酒席怕是稳军计,老爷恐怕要对我们不利。”雷鸣却道:“不管许多,吃饱再说。”

知县暗中派衙役监视二人,又想提审蓬头鬼恽芳辨认。若恽芳指认二人,便可坐实罪名。正欲签发监牌,忽听衙外有人高喊:“青天大老爷,冤枉啊!”只见济公拉着一位文生,大步走进公堂。

原来,济公打发雷鸣、陈亮走后,带柴、杜二人赶路,忽见一乘小轿急行。询问得知,轿中是待产的三少奶奶,已难产三日,众稳婆束手无策。济公自称有催生灵药,被请进府中。老员外见是穷和尚,本有疑虑,但病急乱投医,还是恳请施救。济公施展出佛法神通,准备搭救这户善人……

济公全传第一百零五回

济公随老员外赵德芳来到书房,赵德芳忙问:“大师父来自何处宝刹?”济公笑道:“西湖灵隐寺,上‘道’下‘济’,江湖人称济颠便是我。老员外如何称呼?”赵德芳答:“我姓赵名德芳。方才听家人说圣僧有妙药能催生,若能让产妇顺利生产,定当重谢。”济公掏出一块药说:“用阴阳水化开给产妇服下,即刻见效。”

赵德芳忙让家人将药送入内室。片刻后,仆妇喜滋滋跑来:“老爷大喜!少奶奶服药后立刻生产,是个大胖小子!”赵德芳欣喜不已,连称济公是活神仙,忙吩咐摆酒款待。济公惦记门外的柴元禄、杜振英,赵德芳忙命人将两位班头请进府中一同用餐。

席间,赵德芳愁容满面道:“圣僧,我有一事难解。早年我靠缺斤短两、坑蒙拐骗发家,去年六十寿辰时良心发现,砸了作弊的秤,发誓改恶从善。谁知此后大儿子、二儿子相继离世,儿媳改嫁,如今三儿子也没了,只剩 pregnant 的三儿媳。为何行善反倒遭此恶报?”

济公哈哈大笑:“你莫要乱想。你大儿子本是被你坑害的药材客商投胎讨债,二儿子是来败家的,三儿子更会闯下大祸。如今你改邪归正,上天收走这三个灾星,你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算得第一善人!”赵德芳恍然大悟,又问孙子能否成才,济公点头:“此子将来必能光宗耀祖。”赵德芳这才转忧为喜,众人尽兴而散。

次日清晨,济公借口出门如厕,独自来到常山县城十字街,见路北一所宅院门口聚着二十多人,打听得知是在等候名医许景魁出诊。济公径直走进门洞大喊:“瞧病的掌柜的还不起床?”管家忙出来阻拦:“休要胡说,这是许先生家!”

正争执间,许景魁闻声而出。此人身穿翠蓝文生氅,头戴文生巾,正是本地名医。济公嚷着要瞧病,许景魁无奈引他到门房诊脉。济公故意伸出大腿,逗得众人哭笑不得,待伸出手腕,许景魁诊了半天道:“和尚并无病症。”济公却道:“我有病,你更有病,一肚子阴谋诡计!”说罢一把揪住许景魁的丝绦往外拖,任众人如何阻拦,竟被济公一路拽到县衙。

济公在堂前高喊:“青天大老爷,这庸医骗我银子!”知县抬头见是济公,忙让衙役带开其他候审人,赐座问道:“圣僧与许先生何事争执?”济公说:“昨日我住赵德芳家染病,今早带五十两银子来许家瞧病,他见钱眼开,揣银后称我‘有银子折受’,拒不退钱!”

许景魁忙辩:“老爷明鉴!我今早刚起,这和尚便来胡闹,我从未见过什么银子!”济公冷笑:“你怀里藏着什么?”知县命许景魁解下丝绦,抖出一个纸团。济公抢过递给知县,竟是之前那张写着“雷鸣陈亮恶贼人”的匿名纸条!

知县变色质问:“许景魁,这纸条从何而来?”许景魁支吾:“在院内捡到的……”话未说完,济公已命人带上孙康氏。孙康氏一见许景魁惊呼:“许贤弟,你怎在此处?”知县追问,才知许景魁曾与孙康氏亡夫结拜,亡夫病重时他常来诊治,出殡后孙康氏为避嫌,叮嘱他勿再登门。

济公又传孙二虎上堂,孙二虎一见许景魁便喊“大叔”。知县诧异:“你二人本是结拜兄弟,为何改称大叔?”孙二虎低头道:“我常找许先生借钱,他有求必应,我不敢以兄弟相称,便改了称呼……”

济公冷声道:“许景魁,事到如今还不招认?”知县顺势拍案:“来人,给孙二虎上夹棍!”孙二虎吓得慌忙摆手:“老爷莫动刑!许景魁都招了,我也说实话……”原来,这一切皆是许景魁暗中策划,他与孙二虎合谋诬陷雷鸣、陈亮,企图借官府之手除去眼中钉,那匿名纸条正是许景魁所写……

知县听得怒发冲冠,正要深究,忽闻堂外又起喧哗。济公望向窗外,一场新的风波似乎又将展开……

济公全传第一百零七回

雷鸣、陈亮、柳瑞三人见那悬梁之人被救下后瘫坐在地,满面泪痕地开口道:“三位恩公容禀,小民姓阎名文华,本是丹徒县一介寒儒,苦读诗书却未得功名,只得操起丹青手艺谋生。近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小民无奈携妻曹氏、小女瑞明流落到这北新庄,租了间屋子权且栖身,每日背着画具走街串巷为人作画。那日行至吴家堡,遇着当地一霸,人称追魂太岁吴坤,他将小民唤进府中,问我能画何等题材。小民据实以告,言及山水人物、花木翎毛皆能下笔,不想那恶徒竟似笑非笑地问我可否绘得‘避火图’。小民虽觉不妥,但为生计只得应下,依言画了几张送去。他看后倒也满意,问我工费多少,小民壮胆说了一吊钱,他便称次日来店中寻我。”

“第二日,那吴坤果然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小店。小民家中仅有一间陋室,妻女避无可避,竟被他瞧了去。小女瑞明年方一十七岁,生得清秀端丽,不想就此遭了恶徒觊觎。他假意要资助小民开画铺,借我二百两银子,小民只道是遇着贵人,满心欢喜地在村里路北盘下一间门面,取名‘古芳阁’,前铺后宅倒也像模像样。开张两月有余,生意虽不兴隆,却也能勉强糊口。不想昨日午后,吴坤骑马而来,手中提着一匣金首饰并一对金镯子,说是暂存铺中,稍后便来取。小民不疑有他,将匣子锁入柜台便自去作画。哪料到今早他带人来取,开柜一看,匣中财物竟不翼而飞,可柜上铜锁完好无损,钥匙也未曾离身。那恶徒当场翻脸,硬说我昧下财物,喝令手下将我按在地上毒打,又强行将我妻女掳走,说是拿首饰赎人,否则便将她们母女充作奴婢。小民本是异乡漂泊之人,无权无势,如何斗得过这等恶霸?思来想去,唯有一死了之,却不想被三位恩公救下……”阎文华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陈亮听罢怒拍大腿,扶他起身道:“阎先生且莫寻短见,我等既遇此事,断无袖手旁观之理。你且带我们去画铺,从长计议。”阎文华闻言,忙不迭叩头致谢,颤巍巍起身引路。到了“古芳阁”,陈亮环顾店内陈设,转身对阎文华道:“你速速收拾些随身衣物细软,今夜三更,我等便去吴家堡救你妻女。待将人救出,再赠你些金银,你可连夜带家人远走他乡,离开这是非之地,如何?”阎文华又惊又喜,连声道:“若得三位恩公相助,小民便是做牛做马也难报大恩!”柳瑞一旁接口道:“事不宜迟,你且在此等候,我等先去探探那吴家堡的虚实,三更时分准来。”

三人辞别阎文华,径往吴家堡而去。行至堡外,但见高墙环绕,壕沟深阔,墙上遍插鸡爪钉,壕边垂柳依依,庄门紧闭,吊桥高悬,好一座戒备森严的恶霸巢穴。三人绕至庄后,见有一角门虚掩,遂潜至墙下,雷鸣取出百炼套锁抛上墙头,拽紧绳索率先翻墙而入,陈亮、柳瑞紧随其后。落地后收了套锁,三人猫腰前行,借着廊柱阴影,在庄内各处探查。

不多时,三人摸至一处四合院落,见北房西里间烛影摇曳,便蹑手蹑脚靠近窗边,以指代刀,轻轻划破窗纸,凑目内窥。只见屋内炕头摆着两包衣物,桌上罗列着金钗、银簪、珠花、翡翠镯子等物,显然是掳来的赃物。炕上坐着个中年妇人,正是阎文华之妻曹氏,旁边少女低头啜泣,正是瑞明。地下站着四个仆妇,正七嘴八舌地劝说:“我说大奶奶,您母女俩就别执拗了!在你们那穷画铺里,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补丁衣裳,哪似在咱们堡里,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我们家太岁爷看上你们,那是你们的福气!您劝劝姑娘,别再哭哭啼啼的,抹上胭脂水粉,好好伺候太岁爷,保准你们后半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是惹恼了太岁爷,一顿乱棍把你俩打死,扔进后花园的乱葬岗,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不瞒你们说,这附近村落里,哪家大姑娘小媳妇长得俊俏,太岁爷看中了就抢,本家要是敢来要人,好言好语求着,或许还能得几十两银子打发;要是敢嚷嚷半句,当场就打死埋了,连个响都没有!”

瑞明闻言抬起头,眼中满是怒火,咬牙道:“我母女宁死不从!生,要做清白之人;死,也要做清白之鬼!绝不从那恶霸!”雷鸣三人在窗外听得义愤填膺,对视一眼,齐齐抽刀在手,踢开房门闯入屋内。四个仆妇见状惊声尖叫,柳瑞挥刀喝道:“再敢出声,立时砍了你们!”众仆妇吓得浑身发抖,当即噤声。柳瑞将桌上首饰一股脑儿扫进包袱,又扯下床头帐子,撕成布条将两个年长仆妇的嘴牢牢堵住,命另外两个年轻力壮的仆妇背起曹氏母女,警告道:“好好背着人跟我们走,若敢耍什么花样,或是敢出声呼救,立刻取你们性命!”二仆妇哪敢反抗,唯唯诺诺称是。

柳瑞转身对雷鸣、陈亮道:“二位兄长且在此稍候,我先将阎家母女送回画铺,安置他们上路,即刻便返。”雷鸣点头道:“三弟速去速回,我等在此接应。”柳瑞遂押着仆妇,背着曹氏母女出了后花园角门,一路疾走,不多时便到了“古芳阁”。阎文华正焦虑地在门前踱步,见柳瑞等人归来,忙迎上前去。柳瑞命仆妇将人放下,对阎文华道:“阎先生,这包袱里是那恶霸抢来的金银细软,您尽数收下,权当盘缠。我再给您三十两银子,速速带夫人、小姐远走高飞,找个偏僻地方安顿下来,切莫再回此地!”阎文华感动得热泪盈眶,扑通跪地叩头不止。柳瑞扶起他道:“不必多礼,事不宜迟,赶紧动身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若再相见,再叙前缘!”阎文华千恩万谢,当即打点行装,带着妻女消失在夜色中。

柳瑞目送他们走远,随即折返吴家堡,与雷鸣、陈亮会合。三人继续在庄内探查,行至一处高大院落,但见五间北大厅灯火通明,厅内传来阵阵狂笑。三人跃上房檐,透过窗缝向内望去,只见厅中八仙椅上坐着个中年男子,头戴青绸四楞巾,身穿大红箭袖袍,袍上绣着三蓝牡丹,面如敷粉,剑眉环眼,耳插墨毫,颔下钢髯倒竖,正是追魂太岁吴坤。只听他声如洪钟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旁立家仆答道:“回禀庄主,还不到三更。”

正说着,忽有一恶奴匆匆跑进厅来,禀道:“启禀庄主,您的一位故人到了!西川的乾坤盗鼠华云龙华二爷,特来拜会!”吴坤闻言大喜,拍案而起道:“哎呀!华二弟来了!我正念叨他呢!来人,速速打开庄门,随我亲自去迎!”雷鸣三人在房上听得真切,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陈亮低声道:“这华云龙可是个十恶不赦的淫贼,当初在泰山楼杀人,又在乌竹庵犯下强奸罪,不知多少良家女子遭他毒手,今日竟在此处现身!”

少时,便见吴坤与一男子相携而入。雷鸣定睛一看,那男子正是华云龙,却比昔日消瘦许多,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嚣张跋扈?吴坤将他让至厅中落座,笑道:“二弟这是从哪儿来?一晃数年未见,可叫愚兄好想!”华云龙长叹一声,苦着脸道:“兄长有所不知,自打在西川与您分手后,小弟去了玉山县,经威镇八方杨明引荐,也算交了几个朋友。哪料到一时糊涂,去临安城闯下大祸——先是潜入秦相府,盗了玉镯凤冠,又在泰山楼与人起了争执,失手杀了人,后来在乌竹庵……唉,总之是罪孽深重,如今被官府通缉,江湖上又处处都是仇家,走投无路之下,忽然想起兄长在此处,便连夜赶来,还望兄长收留。”

吴坤摆手道:“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你我兄弟间哪需这般见外!只管在我这里住下,便是有人来拿你,有愚兄在,量他们也不敢放肆!对了,二弟可听说,咱们西川的镇山豹田园本老弟,如今在曲州府可是混得风生水起?那家伙不知发了什么横财,又是结交官长,又是走动衙门,手下喽啰众多,家财万贯,听说还跟秦相府攀上了亲。我知道你俩从前最是要好,不如去投奔他,也好有个照应。你且宽心,盘缠之事愚兄替你备下!”华云龙眼眶一热,抱拳道:“兄长厚谊,小弟没齿难忘!只是小弟如今这般狼狈,若去投奔田大哥,恐遭人耻笑……”吴坤大笑道:“说哪里话!男子汉大丈夫,谁还没个落魄的时候?待你到了曲州府,报我的名号,保管田老弟对你另眼相看!”

雷鸣在房上听得怒气勃发,手按刀柄便要跳下拿人,却被陈亮一把按住。陈亮附耳道:“二哥莫急,这大厅内外必有不少恶奴,若此时动手,恐难全身而退。不如等夜深人静,那华云龙歇息之后,咱们再潜入他住的厢房拿人,方为上策。”雷鸣强压怒火,点头称是。三人遂隐在房脊暗影中,静待时机。此时厅内烛火摇曳,映得吴坤与华云龙的身影在窗纸上明明灭灭,恰似一对穷凶极恶的鬼魅,在夜色中上演着狼狈为奸的戏码。

济公全传第一百零八回

雷鸣和陈亮在房顶上见到华云龙的瞬间,胸中怒火腾地窜起,手指紧扣刀柄便要纵身而下擒拿这个恶贯满盈的淫贼。柳瑞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雷鸣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二哥、三哥先别冲动!咱们得合计合计——一来咱们就三个人,这庄子里恶奴成群,真动起手来未必占得了便宜;二来咱们又不是官府的差役,就算真抓了华云龙,能往哪儿送?再说当年咱们在神前结拜焚香,好歹有过兄弟情分,如今他行恶自有济公活佛来降伏,咱们犯不上跟他结死仇。就说咱们仨这身手,真能稳稳制住他?”陈亮在旁细想,也觉得柳瑞这话在理,便伸手按住雷鸣握刀的手,劝道:“二哥,三弟说得对,犯不着为这种人冒险。随他去吧,多行不义必自毙,总会有报应的。”雷鸣虽满心不甘,但见两位兄弟都这般劝阻,只得咬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杀念。

三人隐在屋脊的阴影里,屏息听着厅内动静。只听华云龙对华坤长叹道:“吴大哥,若你能资助些盘缠,小弟就先去投奔田大哥,在他那儿住些日子再回来。只要有你们二位撑腰,小弟就算有了底气。”吴坤一拍大腿,朗声道:“这有何难!孩儿们,去库房取银子来!”话音刚落,管家吴豹便点起灯笼,攥着钥匙匆匆出了大厅。雷鸣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原来这恶霸家里还有库房,说不定藏着不少不义之财,三人当即决定悄悄跟上,探个究竟。

吴豹提着灯笼,穿过大厅东侧的狭长过道,往后院走去。转过两层院落,往东有个角门,门内是一间更房,里头几个打更的正围坐着闲聊。吴豹抬手拱了拱,道:“诸位辛苦,我奉庄主之命来开库取银子,今日庄上来了贵客。”打更的王二抬眼问道:“是哪位贵客?”吴豹得意地挑眉:“便是西川路响当当的乾坤盗鼠华云龙华二爷!”王二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吴豹自便。吴豹来到北房台阶下,将灯笼搁在地上,掏出钥匙开了库门。待他转身要拿灯笼时,却发现灯笼不翼而飞。他皱紧眉头暗骂:“肯定是那打更的王二在搞恶作剧!”于是气冲冲地折返更房门口,只见灯笼果然在门口地上,却已熄灭。吴豹没好气地嚷道:“王二,你们拿我灯笼作耍作甚?”屋内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称自己半步未离,绝没动过灯笼。吴豹嘟囔着重新点燃灯笼,第三次走向库房。

殊不知,早在他第一次打开库门时,雷鸣、陈亮、柳瑞三人已借着灯笼的光影溜进了库房。三人环顾四周,只见屋内整齐排列着几口大柜和躺箱,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显然都是用来存放贵重财物的。他们刚要动手开箱,忽听门外传来吴豹的脚步声,慌忙躲进东里间的柜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出。吴豹进门后,打开西侧的柜子,取出两封银子,转身出门时顺手将库门重重锁上。躲在柜底的三人等脚步声远去,才敢探出头来,各自摸了两封银子藏在怀里,正要推门出去,却发现门已从外锁死,窗户上焊着拇指粗的铁条,墙壁和门框都裹着厚厚的铁叶子,俨然一个固若金汤的牢笼。雷鸣低声咒骂:“这下麻烦了,怎么出去?”柳瑞盯着窗外的月光,忽然灵机一动,捏着嗓子学起了猫叫。打更的众人听见动静,纷纷嘀咕:“管家是不是把猫关在屋里了?听这叫声怪可怜的。”吴豹无奈,只得再次回来开锁,嘴里骂骂咧咧:“这该死的畜生,就爱跟人添麻烦!”他提着灯笼在西里间照了一圈,没看见猫的影子。而雷鸣三人早已趁机从东里间溜了出去,足尖一点,跃上了房顶。柳瑞又学了一声猫叫,打更的人指着房顶喊道:“猫跑出来了,在房上呢!”吴豹抬头看了眼黑影,没再追究,锁好库门后匆匆返回大厅。

华云龙接过银子,揣进怀里,起身告辞。吴坤一路送他到大门外,拱拳道:“华二弟路上小心,过几日务必再来,愚兄在此恭候。”华云龙抱拳致谢,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吴坤转身刚迈进大门,早已埋伏在门后的柳瑞突然从阴影中窜出,手中钢刀寒光一闪,正中吴坤后心。这恶贯满盈的追魂太岁甚至来不及惊呼,便一头栽倒在地,断了气息。府中家人见状,顿时炸开了锅,哭喊声、叫嚷声此起彼伏。而柳瑞早已翻墙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次日,家人报官验尸,官府虽派人四处搜查,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找到——毕竟在这恶霸横行的地界,百姓们私下里都暗暗称快,谁又会去帮官府追查真相?

除掉吴坤后,三位英雄悄悄返回客栈,倒头便睡。次日清晨,柳瑞收拾好行囊,问道:“二位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雷鸣擦着腰间的佩刀,答道:“我们要去曲州府,替济公师父办件要紧事。”柳瑞点点头:“我还要去寻访几位旧友,就此与二位兄弟别过,他日再聚!”三人结清房钱,走出客栈,在路口抱拳作别,各自踏上征程。

单说雷鸣、陈亮二人,沿着官道向曲州府行进。行至五里碑东村口外时,忽见路北有座破旧的古庙,庙门口站着一条大汉,身着青布褂子,脸色蜡黄如纸,身形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正摇摇晃晃地扶着庙门柱子,仰头悲叹:“苍天啊!神佛为何不睁眼,天地为何无公理,竟叫我落得如此凄惨境地!”雷鸣定睛一看,不禁惊呼:“这不是郭二哥吗?”二人赶忙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郭二哥,你怎么沦落到这般模样?”那大汉闻声转头,眼神涣散地盯着二人,喃喃道:“你们是牛头马面?来勾我魂的吧……”雷鸣哭笑不得,凑近道:“郭二哥,你糊涂了?我是雷鸣,这是陈亮啊!”大汉闻言一愣,盯着二人看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眼眶一红,颤声道:“原来是二位贤弟,可把我苦死了……”话未说完,便两眼一翻,直直栽倒在地。

陈亮见状,急忙跑到村口一户人家门前,用力叩响木门。片刻后,一位白发老者开门探出头来,警惕地问道:“客官找谁?”陈亮拱手道:“老丈,能否借个碗,再讨些开水?我那朋友病得快不行了,需用开水化药救急。”老者闻言,往庙门口望了望,叹道:“原来那大汉是你的朋友。他在村口病倒好些天了,头两天我还给他送过几次粥,这两日看他病势沉重,怕他万一有个好歹,连累我们,就没敢再送。客官稍等,我这就去拿水。”不多时,老者端来一碗热水,陈亮接过,从怀中取出济公给的药丸,研成粉末后倒入水中化开,小心翼翼地喂给大汉喝下。没过多久,便听见大汉腹中传来一阵肠鸣,原本惨白的脸色逐渐有了血色,竟挣扎着坐了起来,握住二人的手,感慨道:“贤弟,你们从哪儿来?怎么会路过这里?”陈亮便将从常山县一路走来的经过简略说了,又取出济公的书信递给他,道:“济公师父算准你有难,特派我们来救你,还让你按信中吩咐行事。”

这位大汉名叫郭顺,外号小昆仑,又叫夜行鬼,曾是玉山县三十六友之一。当年他厌倦了绿林的打打杀杀,看破红尘后拜东方太悦老仙翁为师,出家修道,云游四方,只为赎清从前的罪孽。却不想行至五里碑时染上重病,身无分文,只能栖身破庙,靠村民施舍勉强维持生命。如今幸得雷鸣、陈亮相救,才捡回一条命。郭顺接过书信拆开一看,恍然大悟,当即面朝北方跪下,重重叩首,感谢济公的救命之恩。起身之后,他问道:“二位贤弟,身上盘缠是否充足?”陈亮笑道:“尚有结余,二哥但说无妨。”郭顺叹了口气:“我需前往临安,替济公师父完成一桩差事,能否借些银子作盘缠?”雷鸣二话不说,掏出一封银子塞进他手中。郭顺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又与二人寒暄几句,便背着行囊朝临安方向而去。

送走郭顺后,雷鸣、陈亮继续赶路,日头偏西时终于抵达曲州府。二人走到十字街向北一拐,见路西有一家挂着“醉仙居”酒旗的酒楼,便掀帘进店。抬头望去,二楼宽敞明亮,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二人刚要上楼找个临窗的座位,跑堂的却快步迎上来,赔着笑脸道:“二位客官是来喝酒的吧?实在对不住,楼上今天被我们本地三太爷包场了,您二位请楼下坐吧。”雷鸣一听,眉头一皱,沉声道:“什么三太爷?就算是天王老子包场,老子今天也得在楼上喝!”跑堂的见状,急忙摆手道:“客官莫动怒,这事儿真不怪小的。您要是早来一步订了座,我们断不敢让给别人。可如今三太爷的人已经在楼上摆好酒席了,您看……”陈亮怕雷鸣闹事,赶忙拽了拽他的袖子,劝道:“二哥,别跟他较劲,楼下也一样喝,犯不着坏了心情。”雷鸣这才气呼呼地随陈亮下楼,在大堂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

跑堂的见二人落座,连忙拿着抹布过来擦桌子,赔笑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咱们这儿煎炒烹炸、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您随便点,包管合口味。”陈亮扫了眼墙上的菜单,道:“拣你们这儿招牌的四个菜来,再上两壶女贞陈绍。菜要做得精致,钱不是问题。”跑堂的连声答应,不多时便将酒菜端了上来。陈亮见四下无人,便随口问道:“小哥贵姓?”跑堂的弓了弓背,道:“免贵姓刘。客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陈亮指了指楼上,压低声音问:“方才你说楼上是三太爷包场,这三太爷究竟是何方神圣?是西安县知县的兄弟?”刘二摇摇头,左右张望了一番,凑近了低声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这三太爷名叫张霸,是这曲州府的地头蛇,他姐夫是西安县知县,仗着这层关系,平日里欺男霸女、强抢民财,无恶不作。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背后都叫他‘三太爷’。今天他在楼上摆酒,说是要招揽什么江湖好汉,您说这种人,咱们平头老百姓能惹得起吗?”

雷鸣和陈亮听罢,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们早听说曲州府吏治腐败,却没想到这张霸竟如此嚣张跋扈。陈亮捏紧酒杯,低声道:“二哥,咱们奉济公师父之命行走江湖,本就该除暴安良。如今撞上这等恶霸,岂能装作没看见?”雷鸣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杯中的酒液都晃了出来,咬牙切齿道:“正是!不除此獠,难解我心头之恨!待咱们吃完这顿酒,便上楼会会这位‘三太爷’,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王法!”二人交换了个坚定的眼神,心中已然打定主意——今晚,便要在这“醉仙居”酒楼,给这鱼肉百姓的恶霸一点颜色瞧瞧

济公全传第一百零九回

雷鸣与陈亮端着酒杯,向跑堂的打听起\"三太爷\"的底细。跑堂的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三太爷可是本地出了名的恶霸。平日里与官府勾结,在衙门里说得上话,整个县城没人敢招惹他。家里养着一百八十个打手,都是些凶神恶煞的狠角色。\"

\"这三太爷姓甚名谁?\"陈亮追问道。

\"姓杨名庆,江湖人称金翅雕。\"跑堂的说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听说他还有两个拜把兄弟,老大叫镇山豹田国本,老二叫鹞子眼邱成,三人狼狈为奸,在这一带作威作福。\"

正说着,一个歪戴帽子、敞着大氅的管家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粗声粗气地喊道:\"掌柜的!酒菜都备好了吗?三太爷马上就到!\"掌柜的点头哈腰应道:\"齐了齐了!您尽管请三太爷过来!\"

雷鸣和陈亮冷眼打量着这个恶奴,只见他趾高气扬的模样,就知道平日里没少仗势欺人。没过多久,又一个恶奴跑进来喊道:\"三太爷到!\"跑堂的立刻扯着嗓子招呼:\"各位客官!三太爷来了!都站起来迎接!\"

众人纷纷起身,跑堂的也急忙催促雷鸣和陈亮。陈亮冷笑一声:\"三太爷来了就要站起来?他会替我们付酒钱吗?\"跑堂的一脸焦急:\"客官!我这是为您好!您要不站起来,可就麻烦大了!\"

雷鸣把酒杯重重一放,不屑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识过什么叫'麻烦',今天倒要开开眼!\"跑堂的无奈,只好让其他客人站在前头,把这两位\"不识时务\"的主儿挡在后面。雷鸣和陈亮为了看清恶霸的模样,也只好不情愿地起身。

只见三个身影大步走进酒楼。前两位头戴蓝绸四楞巾,身穿蓝绸长袍,一看就是衙门里的刀笔吏;走在最后的正是金翅雕杨庆,他身高六尺,头戴宝蓝逍遥巾,身穿绣满团花的缎袍,看似文质彬彬,却掩不住脸上的奸猾之气。那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透着精明算计,任谁看了都知道不是善茬。

\"老三,原来是这小子!\"雷鸣咬牙切齿地说,\"当年他在西川就是个贼,没想到现在竟如此嚣张!\"

等恶霸一行人上了楼,陈亮把跑堂的叫到跟前:\"为什么这三太爷一来,大家都得站起来?难道就没人敢治治他?\"跑堂的苦笑着摇头:\"客官有所不知,他跟秦丞相是亲戚!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本地知府,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他要是不高兴,给秦丞相写封信,就能把知府撤职调走!\"

陈亮心中一惊,又问:\"他家住何处?\"跑堂的指了指方向:\"往北走到头,往东一拐,路北那座带八字影壁的大宅就是。房子修得气派,老远就能看见。\"

二人吃完饭,付了酒钱,按照指引找到了杨庆的宅院。随后在附近的\"亿魁老店\"住下。夜幕降临,二更时分,雷鸣和陈亮换上夜行衣,翻过高墙,潜入恶霸的宅邸探查。

他们悄悄摸到一处四合院,只见北房五间灯火通明,廊檐下挂着四个大红灯笼。趴在东房房顶上望去,屋内两个家丁正忙着收拾桌子。其中一个小声说:\"听说庄主爷来了贵客。\"另一个好奇地问:\"谁来了?\"

\"就是乾坤盗鼠华云龙华二爷!一会儿庄主爷要在这里设宴款待。\"

正说着,西边角门亮起灯光,四个身影由远及近。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华云龙,后面跟着三个壮汉:为首的镇山豹田国本身高九尺,膀大腰圆,一身鹅黄色劲装,威风凛凛;鹞子眼邱成脸色黝黑,眼神阴鸷;金翅雕杨庆则是一脸谄媚,跟在后面。

众人落座后,田国本拍着华云龙的肩膀说:\"二弟啊,咱们都四年没见了!早知道你在临安惹了事,我给秦丞相写封信,把通缉令撤了,把那和尚抓回来,这事不就结了?\"

华云龙连忙掏出两件宝物:\"兄长,这是我从秦相府得来的奇幻玲珑透体白玉铜,还有十王桂嵌宝垂珠凤冠。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先放在兄长这儿,等您寿宴时,当着众兄弟的面再送给您,也让大家开开眼!\"

田国本哈哈大笑:\"好!二弟果然有本事!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着,我给秦丞相写封信,保准让你的官司一笔勾销。不瞒你说,前任知府不合我意,我一封信就把他调走了。现在这个姓张的知府,竟敢不给我面子,我已经在收集他的把柄,早晚也得把他弄走!\"

说到这儿,田国本转头对邱成说:\"二弟,后花园那个老头留着也没用,你去把他......\"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把人头给知府送去,就说是他治下出的命案。\"

邱成点点头,起身离去。这时家丁来报:\"造月篷程智远、西路虎贺东风回来了!\"田国本立刻吩咐有请。只见两个壮汉走进来,一个白衣如雪,一个蓝衣似海。

田国本吩咐道:\"二位贤弟,我想请你们跑一趟临安,把西湖灵隐寺的方丈、知客、监寺都......\"他做了个砍杀的动作,\"办得到吗?\"

\"小事一桩!我们这就动身!\"两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邱成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复命。田国本满意地点点头:\"包起来,给知府送去。\"

雷鸣和陈亮在暗处看得怒火中烧。雷鸣低声说:\"老三,咱们把人头拿回去,挂到田国本家门口!\"陈亮摇摇头:\"师父交代过,先观察,别轻举妄动。咱们先回去,把这些都记下来。\"

二人悄悄返回客栈。次日清晨,知府升堂时,发现三堂屋檐下挂着一个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颗男子人头。知府吓得脸色煞白,整个衙门顿时乱作一团。而此时的雷鸣和陈亮,正盘算着如何将这些恶霸的恶行公之于众,还百姓一个公道。

济公全传第一百一十回

曲州府知府张有德望着桌上血淋淋的人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作案!”他立刻命人传安西县知县曾大老爷过府议事。

曾知县匆匆赶来,一进知府衙门,便疾步上前行礼:“卑职参见大人,不知大人唤卑职前来,有何吩咐?”张知府指着桌上的包裹,语气中满是怒意:“你且看看!昨夜竟有贼人潜入衙内,在三堂房檐下,从西往东数第十七根房椽子上,挂了这么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颗人头!这等胆大妄为之事,贵县务必速速派人彻查,捉拿凶手,查明死者身份,找到尸身下落!”

曾知县闻言,连连应是:“大人息怒,卑职这就回去安排人手,全力缉拿凶犯,定给大人一个交代!”张知府点了点头:“此事不可耽搁,本府也会派衙役协助查办。”

曾知县回到县衙,立即将快班捕头刘春泰、李从福唤到跟前,神色严肃地吩咐道:“本官命你二人即刻带人追查此案!若能成功破案,本官赏银五十两;若是办不成,定要重重责罚!”刘春泰、李从福不敢怠慢,领命后迅速召集一众眼明手快的捕快,又与知府衙门的班头约定,在十字街路西的酒店会合,一同商议破案之策。

待众人在后堂聚齐,便有人急切问道:“究竟是什么案子?”刘春泰将案情细细说了一遍,众人听后,皆是眉头紧锁。有人摇头叹道:“这案子毫无头绪,实在难办!”众人正一筹莫展地议论着,忽听得酒店门口传来对话声。

“都怪你,非要把包裹挂在从西往东数第十七根房椽子上!”一人埋怨道。另一人立刻反驳:“明明是你让我挂的!”

这话一出,屋内的捕快们顿时一愣。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衣着破旧的和尚,身旁跟着两个身穿月白短褂的汉子。三人的鞋子样式各异,一只开口僧鞋、一只山东皂鞋、一只踢死牛鞋、一只搬尖鞵,口音也与本地人不同,模样透着股陌生劲儿,这番对话更是让人生疑。

原来,这三人正是济公和尚带着柴元禄、杜振英两位班头。此前,济公在常山县安排雷鸣、陈亮先行后,便告辞回到赵员外家中。柴、杜二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赵员外见和尚归来,忙问道:“圣僧这是去了何处?”济公嘿嘿一笑:“我在外面出恭时,瞧见一人背着钱褡裢,一路走一路漏钱。我就跟在后面捡,追了足足八里地呢!”赵员外好奇道:“那圣僧想必捡了不少钱吧?”济公叹了口气:“我边捡边往怀里塞,等捡完了一摸,坏了!腰间没系带子,钱又全掉光了,一个子儿都没捞着!”赵员外被逗得哈哈大笑。

当晚,赵员外设宴款待,又极力挽留济公多住几日。济公却道:“我真有要紧事要办,不能再耽搁了。”赵员外见留不住,便取出五十两银子:“圣僧带上,路上买酒喝。”济公连连摆手:“太重了太重了,我可拿不动!”柴元禄在一旁劝道:“师父,您不拿,待会儿吃饭住店没钱可怎么办?还是拿着吧!”济公这才点头:“行,你拿着,用包袱包好。”

包好银子后,济公突然问道:“你们说要捉拿华云龙,可有什么本事?”柴元禄胸脯一挺:“我会飞檐走壁!”济公指了指屋檐:“那你把这银子包袱,挂到从西往东数第十七根房椽子上。要是能挂上,我就带你们去抓华云龙。”柴元禄心想这有何难,接过包袱,纵身一跃,一只手扒住房檐,另一只手稳稳地将包袱挂了上去,得意道:“师父,您瞧,是不是第十七根?”济公却一扭头:“走啦!”柴元禄急忙喊道:“那包袱不拿下来了?”济公头也不回:“好意思拿人家银子?跟人又没交情,快走!”柴元禄虽满心不情愿,却也只能跟着离开。

就这样,济公带着二人来到曲州府。走到酒店门口时,济公说:“进去喝两杯!”柴元禄苦着脸:“咱们有钱吗?”济公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把包袱挂到第十七根房椽子上了吗?”柴元禄急道:“明明是您让我挂的!”济公摇头晃脑:“我可没叫你挂,这是神差鬼使,让你挂的!”柴元禄还想争辩,济公却径直走进了酒馆。

几人刚坐下点菜,安西县和知府衙门的捕快们就盯上了他们。酒过三巡,济公吃饱喝足,又开始念叨:“你把包袱挂在第十七根房椽子上,这下可好,走不了咯!”柴元禄欲哭无泪:“真的是您叫我挂的啊!”

这时,刘春泰再也忍不住,走上前问道:“朋友,三堂第十七根房椽子上的包裹,是你挂的?”柴元禄如实承认:“是我挂的。”刘春泰脸色一沉:“那这官司你打定了!”柴元禄正要辩解,济公拦住他:“别多说了,官司打就打,可咱们还没付饭钱呢。”刘春泰没好气地说:“饭钱我付!”

吃完结账,一共十两零三钱。刘春泰付了钱,便要带三人回衙门。到了知府衙门,刘春泰质问道:“说!房椽子上挂的人头,是怎么回事?被杀的是谁?尸身又在哪里?”柴元禄一头雾水:“什么人头?我不知道啊!我挂的是银子包袱!”他赶紧掏出海捕公文,解释道:“我叫柴元禄,他是杜振英,我们是临安的马快。这位是济公和尚,奉秦丞相和赵太守之命,出来捉拿乾坤盗鼠华云龙。昨天在赵家庄,师父考验我飞檐走壁的本事,才让我挂的包袱。”

刘春泰一听,暗自懊恼这酒钱白花了,只得进去禀报。张知府在京城时就听说过济公的大名,知道他是得道高僧,连忙吩咐将济公请到书房。

两人见面后,寒暄一番,张知府便问起济公此行来意。济公正色道:“我奉秦丞相之托,带着两位班头捉拿乾坤盗鼠华云龙。此人盗了秦相府的玉镯凤冠,在泰山楼杀人,恶行累累。如今,他就藏在您治下镇山豹田国本的家中。”

张知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到任时,前任知府就提醒过我,说本地有个叫田国本的恶霸,仗着和秦相的亲戚关系,连前任知府都是被他蛊惑秦相给调走的。我到任后,他曾来拜访,我因他只是一介平民,无故拜官不合规矩,便没有见他。后来他家中报了个明火执仗的案子,真假难辨。昨夜又在我三堂房椽子上挂人头,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济公胸有成竹地说:“大人勿忧,只要拿下田国本,此案便可告破。不过,若是派普通衙役去,恐怕打草惊蛇,让贼人跑了。依我之见,大人可坐轿前去拜访,我扮作您的跟班,稳住贼人,再伺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知府打量着济公,有些疑虑:“圣僧扮跟班,能行吗?”济公一拍胸脯:“放心,准行!您让人给我找身跟班的衣服就行。”很快,下人端来洗脸水,济公洗净脸,摘下僧帽揣进怀里,戴上软帕包巾,穿上皂缎长衫,换了薄底靴子。一番打扮后,竟真有几分跟班的模样,张知府见了,连连点头。

一切准备妥当,张知府换上官服,吩咐备轿。柴元禄、杜振英等一众捕快紧随其后,浩浩荡荡朝着田国本的宅院而去。

此时,田国本正与邱成、杨庆、华云龙在大厅中闲聊。家人匆匆来报:“知府大人前来拜访!”田国本神色一凛,皱眉道:“诸位贤弟,此前我去拜访,他避而不见。今日却主动来访,恐怕其中有诈!”邱成却不以为然:“兄长不必多疑,他定是知道您与秦相的关系,想来赔罪罢了。”田国本思索片刻,吩咐道:“二位贤弟先到东西配房躲着,若有异动,再出来接应。华二弟去花园摆酒,暂且回避。我且去会会这知府!”

众人领命而去,田国本整了整衣冠,迈步出门迎接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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