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在廊柱下摇晃，雕花门头下落下一串光斑，三更鼓惊醒了檐下的宿鸟。
姜姚瞥了一眼神色无恙十二娘，怯怯问道：“十二娘，你跟王十三真的说清楚了？”
十二娘冷哼一声，双手环胸，也不见恼，嘴中嘟囔道：“你们不都听了墙角了吗？”
额!确切来说，听得不够真切。可十二娘的哭泣声却震耳欲聋。姜姚面红耳赤，一口狡辩道：“门窗关闭，听得不真切。”
十二娘沉吟，她跟王十三确实说清楚了。这些年，她反复回忆，对于王十三感情，想比少年时期的爱慕，更多是被最亲之人抛弃后的那抹委屈与孤独。可随着时间流逝，那抹委屈与孤独渐渐消散了。母亲最后的遗言是让她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好难。十二娘感慨一声，心仿佛得到了释怀，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她讪讪笑道：“一切都过去了。”
看到十二娘神情落寞的模样，姜姚十分心疼，上前拥住了十二娘，她喊着口号，安抚着：“对，都过去了，一切向前看。”
姜姚眼珠咕咕转，向前看与向钱看，一样的。她转移着话题，抠着手指抱怨道：“十二娘，告诉你一件事，柳升是个渣男。”
渣男？十二娘神色淡淡，她不知渣男为何意，她强打精神，静静等待着姜姚后边的话。
姜姚神情激动，她摇晃着十二娘的胳膊，不服气嚷道：“你知道吗？柳升勾搭王蕙，偷偷给王蕙送了一盒珍珠。”
珍珠？十二娘微微转头，一言不发，指了指案台上放置的一个盒子。
姜姚目瞪口呆，盒子？一个五光十色的楠木盒子。她抱起那光彩夺目的盒子，眼中泛着光，不可置信低喃：“这上面镶嵌是贝壳？螺钿工艺？”
十二娘点头，掀开盒子，盒子里满满全是黄豆大小的珍珠。
姜姚撇撇嘴，不屑嚷道：“这么小。”她心里酸溜溜的，女娘们都有，偏偏她没有。
十二娘划拉着盒中的珍珠，漫不经心说道：“你挑几颗大的做耳坠，其余的，送还给柳升。”
送还？姜姚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十二娘真不识人间疾苦。这黄豆大小的珍珠粒粒都是黄金豆。她护犊子般护住盒子，低喃道：“柳升是渣，可这礼物不渣。”其实，她早已想好报复柳升的手段，把珍珠串成链子，戴在身上，整日在柳升面前晃悠。
十二娘无所谓笑笑，转身去整理榻上的衣衫，嘴里嘀咕道：“用螺钿镶嵌的物件是贵人们竞相追捧的玩意。”
姜姚不明所以，瞪大眼睛，抱着盒子坐在十二娘身边，等着她后面的话语。
“不明白吗？”十二娘转头，戏谑一笑，用手戳着姜姚的脑门。
姜姚捂着额头，噘嘴道：“十二娘，不会吧？你要买椟还珠？”她猜测，十二娘既看不上这份礼物也不愿跟柳升有着过多的交集。
十二娘捂额，眼前的小女娘一直都聪慧敏捷，野心勃勃的，对赚钱有着极高的天赋，她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夏荷怎么一点不开窍呢？她盯着姜姚的眼睛，手指敲着盒子上的花纹，一字一句说道：“我们在明州，这螺钿的材料又来自于明州。”
螺钿？姜姚激动尖叫，贩卖螺钿原材料，她怎么没想到呢？这螺钿的原材料去哪里收集呢？她得去调研，事情排山倒海涌到了她脑中。她怀揣着发大财美梦入睡。
青石板沁着蟹壳青的冷光，粥棚里蒸腾着皑皑白雾，排队领粥的饥民不减反增。
胡玉把热气腾腾的蒸黄鱼往姜姚面前挪，忍不住发问道：“这什么情况？怎么来了这么多灾民。”
看见鲜鱼，桑永安第一个下筷，这可是府衙能采买到的唯一肉类。他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鱼肉，一边囫囵回答道：“府衙张贴了告示，赈灾粮派发十日后止。”
啊!食案上发出一连串惊叹声，十日，这意味着他们即将返京。这无疑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可姜姚的口中“啊”跟大伙的不一样，她心事重重扒拉着碗中的粥，这螺钿事业才刚开始，十日时间，她还来不及调研，更甭提找到螺钿的原材料。
姜姚心不在焉，一言不发，谢烨看在眼里，他细心剔了鱼刺，把鱼肉夹到她碗中，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姜姚恍惚了。她摇头，指着怀中用布包得严严实实螺钿盒，耳语道：“盒子里面是大小不一的珍珠，帮我做一串项链。”
珍珠？谢烨惊得目瞪口呆。柳升，纨绔子弟，花花公子，昨日，他用言语警告过柳升，谁知，柳升还不知收敛，不顾廉耻勾搭他心爱的女娘，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面色骤然一冷，攥紧拳头，咯噔一下站了起来。
“烨哥，你干嘛？”姜姚不明所以抬眼，一大早发疯，何时是个头。
“谢六郎，你干嘛？我帮你盯梢着呢？仲南没去纠缠你表妹。”胡玉捂嘴偷笑，意味不明朝黄忠瞥了一眼。一想到昨夜，仓库内传出那若有似无的呻吟声，他面色骤然一红，这个年纪讨论男欢女爱，他还是会不好意思。
“胡玉，你坏笑什么？”桑永安懵懵懂懂问道，见无人再动筷，他赶紧把蒸鱼往他面前挪。
众人的目光全聚焦在胡玉身上。胡玉笑着前仰后翻，用手捂脸，摇头。仲南此人就是假清高，面对投怀送抱的女娘还不是照收无误。
黄忠恶狠狠瞥了胡玉一眼，面色不佳，哐当一声，站了起来，他指着胡玉道：“胡玉，你给我说清楚，仲南昨夜干嘛去了。”他一向敏感多疑，胡玉的捧腹大笑分明是嘲弄。
黄忠咄咄逼人的质问，姜姚为胡玉捏着一把冷汗，她扯了扯胡玉衣角，小声提醒道：“狗子，你好好说。”
谢烨悄悄拽起姜姚放在桌下的手，耳语道：“你好好说，珍珠是柳升送的？”
姜姚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众目睽睽之下，偷偷牵手，她内心一阵激荡。礼物确实是柳升送的，可不是送她的。这让她怎么说。
胡玉不耐烦点头，敛住笑容，他双手环胸，不客气嚷道：“仲南做了何事，我确实不知，昨夜，他与一女娘一同进了库房。”
黄忠脑门一阵突突跳，库房一直由一把铁将军锁着，昨日，一道士来访，县主与那道士在库房叙旧。不曾想，这让仲南钻了空子，他神色晦暗不明，上前一把拽上姜姚往库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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