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六十万
婚礼前一天晚上，程雪盯着手机银行App上显示的余额：602,478.36元。这是她工作六年来的全部积蓄，每一分钱都浸透着加班到深夜的咖啡味和赶末班地铁的疲惫。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然后果断地输入父母的银行账号，将这笔钱全部转了过去。
\"小雪，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母亲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熨好的婚纱。
程雪迅速锁上手机屏幕，\"妈，我刚把钱转给你们了，收到了吗？\"
母亲叹了口气，手机适时地响起短信提示音。她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六十万全转过来了？你们小两口不是商量好要一起买房吗？\"
\"这是我的婚前财产。\"程雪固执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表姐朋友的事您还记得吗？结婚两年，人财两空还背了一身债。我不能重蹈覆辙。\"
母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抱了抱女儿，\"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化妆。\"
程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三个月前，当她和周明决定结婚时，两人曾兴奋地规划着未来。周明说想用她的存款做首付，加上他的积蓄在市中心买套学区房。当时她满口答应，却在表姐告诉她那个故事后，渐渐改变了主意。
婚礼当天，阳光出奇地好。程雪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镜子前，化妆师正为她固定头纱。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明发来的消息：\"紧张吗？我的新娘。\"后面跟着一个笑脸表情。
程雪刚要回复，化妆师提醒她不要乱动。她笑了笑，把手机交给伴娘林琳保管。这一刻她感到幸福而踏实，直到——
\"程雪！\"林琳慌张地跑进化妆间，手里攥着不断震动的手机，\"出事了！周明...周明他...\"
程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夺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周明最新发来的消息：\"六十万转给你爸妈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化妆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程雪的手指颤抖着打字解释，但消息刚发出去就显示已被对方拒收。她的胃部绞紧，婚纱的束腰突然变得令人窒息。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林琳担忧地看着她，\"要不要先...\"
程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事，可能有什么误会，等见面说清楚就好。\"
然而当她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向红毯时，最先注意到的是周明铁青的脸色。他站在牧师身旁，手里捧着的花束已经被捏得变了形。宾客们微笑着，尚未察觉异常。
就在音乐即将达到高潮时，周明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程雪看到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然后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一般僵住了。
\"周明？\"程雪小声唤道，心跳如鼓。
周明突然将花束狠狠摔在地上，花瓣四散飞溅。宾客中传来惊呼声。
\"你干什么？\"程雪的父亲厉声质问。
周明充耳不闻，转身就往酒店大堂方向走。程雪顾不得形象，提起裙摆追了上去，\"周明！你发什么疯？\"
在电梯门前，她终于抓住了他的手臂。周明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六十万说转就转，防我跟防贼一样，这婚还结什么结？\"
\"我可以解释...\"程雪的话还没说完，周明已经甩开她的手，冲进恰好打开的电梯。她踉跄着想要跟进去，却被周明一把推了出来。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的是未婚夫冷漠到陌生的眼神。
整个婚礼现场鸦雀无声。程雪站在电梯前，感到数百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她的母亲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先回休息室。\"
休息室里，程雪机械地接过林琳递来的水杯，却怎么也握不稳。水洒在婚纱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他怎么会知道？\"程雪喃喃自语，\"我只告诉了你们...\"
林琳犹豫了一下，\"会不会是银行通知短信？有些转账会有提醒...\"
程雪这才想起，周明上个月帮她修手机时，确实登录过她的银行App。她原以为他已经退出了，没想到...
晚上八点，程雪刚换下婚纱，门铃就响了。透过猫眼，她看到周明和他父母站在门外，三人的表情都阴沉得可怕。
\"来了。\"她低声对父母说，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周明父亲周建国连寒暄都省了，径直走进客厅坐下，\"事情闹成这样，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天来是要个说法。\"
程雪的父亲程志强脸色一沉，\"你们儿子在婚礼上当众丢下我女儿，现在倒来要说法？\"
\"如果不是你女儿先防贼一样防着我儿子，事情会闹成这样吗？\"周母尖声反驳。
程雪看着周明，他站在父母身后，避开她的目光，手里紧攥着手机。她突然觉得这个相处了两年的男人如此陌生。
\"周明，\"她直接叫他的名字，声音出奇地平静，\"那是我工作六年的积蓄，我有权决定怎么处理。\"
周明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我们是夫妻！或者说，我们本该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这么做，摆明了不信任我。\"
\"夫妻？\"程雪冷笑，\"那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就一走了之？这就是你所谓的夫妻之道？\"
\"够了！\"周建国拍桌而起，\"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事情很简单，要么签婚前协议，明确这笔钱婚后属于共同财产，要么这婚就别结了。\"
程雪感到一阵眩晕。她看向周明，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默许了父亲的要求。
\"不可能。\"程雪一字一顿地说，\"那是我用青春换来的保障。如果婚姻幸福，我自然会为家庭付出。但现在看来，我的防备不是没有道理。\"
周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程雪直视他的眼睛，\"你今天的表现，证明我做得没错。\"
周母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叠纸摔在茶几上，\"那好，这是离婚协议书。既然谈不拢，趁还没登记，赶紧把这事了结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程雪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突然笑了，\"原来你们早有准备。\"
周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是你逼我的，程雪。我本以为我们之间...\"
\"你本以为什么？\"程雪打断他，\"以为我会傻乎乎地把所有钱都交给你？表姐的朋友就是这么被骗的！\"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骗子？\"周明的声音陡然提高，\"两年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程雪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回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回到客厅后直接递给周明，\"看看这个吧。\"
周明疑惑地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购房合同的复印件，署名处赫然签着他的名字和林雅——他公司女同事的名字。
\"这...这不可能...\"周明的脸刷地变白，\"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电脑没关，我看到了邮件。\"程雪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本来想今天婚礼后问你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周母一把抢过文件，快速浏览后脸色大变，\"明明，这是怎么回事？\"
周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程雪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你们走吧。婚礼取消了，就这样。\"
周家人离开后，程雪瘫坐在沙发上，感到一阵虚脱。母亲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早就知道？\"
\"上周发现的。\"程雪闭上眼睛，\"我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可能有什么误会...直到今天他在婚礼上的表现。\"
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那笔钱转得好。\"
程雪没有回答。她想起两个月前，周明突然开始频繁加班，手机总是屏幕朝下放着。想起他提起同事林雅时闪躲的眼神。想起他坚持要用她的存款买房，却不愿在房产证上写她的名字...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林琳发来的消息：\"你还好吗？周明刚发了条朋友圈，说什么'真心换不来真心'，太恶心了！需要我来陪你吗？\"
程雪正要回复，另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来自一个陌生号码：\"你以为你赢了？等着瞧。——林\"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突然觉得无比荒谬。这就是现代人的婚姻吗？算计、猜忌、互相防备，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窗外，夜色已深。程雪走到阳台上，望着城市的灯火。六十万还在父母的账户里，而她的心却像被掏空了一般。不是为失去周明，而是为失去对爱情最基本的信任。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表姐的电话：\"姐，你朋友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夜风吹过程雪的脸颊，带走了一滴未落的泪水。明天太阳升起时，她会重新开始。但今夜，请允许她为死去的爱情哀悼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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