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得救
过了许久,李排长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沙哑着嗓子下令:
“……检查伤亡……车辆重新集结……小心警戒……”
他带着人,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那个夺命的急弯处。
借着手电的光柱,可以清晰地看到悬崖边缘被车轮碾塌的痕迹,以及一些破碎的汽车零件。
探头向下望去,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只有刺骨的寒风从谷底倒灌上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老古……古老弟!”
李排长对着悬崖下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王栓柱连滚带爬地扑到悬崖边,就要往下滑:
“师傅!师傅你在下面吗?
你应一声啊!
俺下去找你!
俺背你上来!”
孙二狗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死死抱住,河南话带着巨大的悲痛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栓柱!你冷静点!
现在天黑,下面啥情况都不知道!
悬崖太陡了!你下去就是送死!
等天亮!等天亮了俺陪你一起下去!”
王栓柱像疯了一样挣扎哭喊:
“放开俺!二狗哥你放开俺!
师傅肯定没死!
他命大着呢!
他肯定在下面等俺去救他!……”
他的哭喊声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凄厉和无助。
李排长看着悲痛欲绝的王栓柱,又看看深不见底的悬崖,强忍着巨大的悲伤和焦灼,沉痛地说道:
“栓柱!听二狗的!
现在下去太危险了!任务紧急!
前线等着这批弹药!
我们不能全都耗在这里!
留下几个人,等天亮了搜索!
其他人,跟我继续前进!”
这一夜,对留下等待天亮的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王栓柱就呆呆地坐在悬崖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师傅从深渊里看出来。
孙二狗陪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擦着自己的枪,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
难熬的夜晚终于过去,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勉强照亮山谷时,孙二狗、王栓柱,
还有李排长特意留下的几个身手好的战士,立刻用绳索艰难地滑下悬崖。
谷底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惨烈。
那辆嘎斯51卡车的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车体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烧得只剩下一个乌黑的骨架。
周围的树木被撞断,雪地被染黑,散落着一些弹药箱的碎片和零星的个人物品。
他们发疯似的在残骸周围搜索。
“师傅!”
“古老哥!”
呼喊声在谷底回荡。
突然,王栓柱在一个离残骸十几米远的雪窝子里,发现了一支熟悉的枪——那支古之月一直使用的m2卡宾枪,枪托已经断裂,枪管也弯曲了。
他扑过去,捡起那半截残枪,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但环顾四周,除了冰冷的残骸和焦黑的土地,哪里还有古之月的身影?
他们扩大了搜索范围,几乎将谷底翻了个遍,除了找到一些破碎的布条和疑似血迹的暗红色冰碴,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与古之月相关的踪迹。
“老古他…… 他肯定是牺牲了……”
一个司机小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悲伤。
王拴柱一听,立刻冲了过去,抓起 m2 卡宾枪,哭着大喊:
“不可能!师傅肯定还活着!
你们再找找,肯定能找到他的!”
孙二狗看着王拴柱,心里也不好受,河南腔里满是哽咽:
“拴柱,别再自欺欺人了。
卡车摔得这么严重,老古他…… 他肯定已经不在了……”
“俺不信!俺不信!”
王拴柱蹲在地上,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
“师傅答应过俺,要带俺一起缴获美国卡车的,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不可能……不可能……”
王栓柱握着那半截卡宾枪,喃喃自语,眼泪早已流干,
“师傅他……他肯定是被炸……炸没了……”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个结论,猛地抓住孙二狗的胳膊,歇斯底里地吼道:
“二狗哥!你告诉俺!
师傅没死!
他肯定是掉下来被老乡救走了!
对不对?!
你说话啊!”
孙二狗看着几乎崩溃的王栓柱,又看看手中一片从残骸里找到的、烧焦了一角的、写着古之月名字的运输记录本,喉咙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车辆爆炸,找不到完整遗体……古之月,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
他用力拍了拍王栓柱的肩膀,声音沙哑而沉重:
“栓柱……古老哥他……他是个英雄……他救了咱们所有人……
咱们……咱们得带着他的份儿,继续完成任务……”
王拴柱不愿意走,孙二狗拉着他,劝道:
“拴柱,咱们先把物资送到前线,等任务完成了,再回来找老古。
老古肯定也希望咱们能完成任务,你说对吧?”
王拴柱看着孙二狗,又看了看悬崖下面,终于点了点头,擦干眼泪,跟着众人往回走。
他手里紧紧攥着古之月的 m2 卡宾枪,心里暗暗发誓:
一定要完成任务,不辜负师傅的期望。
最终,带着无尽的悲痛和那半截象征性的卡宾枪,孙二狗强行拉着不愿离开的王栓柱,和搜索的战士们一起,艰难地爬上了悬崖,追赶已经远去的大部队。
王栓柱一步三回头,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峡谷,仿佛要将师傅的身影从里面看出来。
任务紧急,前线急需司机,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停留和悲伤。
车队重新出发,朝着前线的方向驶去。
……
几天以后,在一处隐蔽在山坳里、极其破旧的朝鲜茅草屋内。
“水…… 水……” 古之月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无数根钢针扎着一样剧痛,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被烟火熏得乌黑的茅草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柴火的气息。
他试图动一下,却感觉全身像是散了架,尤其是胸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这才发现自己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看起来像是从旧衣服上撕下来的棉布,左肋部也被简陋地固定着,稍微呼吸深一点就疼得厉害。
我……我没死?
他混沌的脑子里,开始努力回忆昏迷前最后的片段……照明弹……敌机……打开的车灯……疯狂的追逐……急弯……失控……坠落……巨大的撞击和翻滚……
然后……好像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再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是有人救了我?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挣扎着想用手撑起身体,却发现手臂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又是一黑。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穿着极其单薄、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的朝鲜小男孩,端着一个破旧的瓦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古之月睁着眼睛,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张口说了一连串古之月完全听不懂的朝鲜语,声音稚嫩而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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