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魏无羡!”
江晚吟一听,来不及琢磨其中深意,怒火瞬间窜起,可刚吐出这几个字,喉咙仿佛又被无形的力量扼住。
他想起方才那诡异失声的经历,后半截更恶毒的咒骂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憋得他胸口发疼。
他不敢再轻易辱骂那个名字,只能将满腔邪火转向别处,咬牙切齿地低吼:
“金光瑶!金家没一个好东西!虚伪!歹毒!”
江厌离被他这没头没尾的怨恨弄得更加疑惑:
“阿澄,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金光瑶?那是子轩的弟弟,阿瑶对子轩一向敬重有加,子轩也对他一直很好的……”
“好?”
江晚吟冷笑一声,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后怕,三言两语将前世穷奇道真相讲了个大概。
言语间,对金光瑶的阴险与魏无羡的“惹祸”恨意交织,只是提到后者时,语气下意识地压抑了几分。
江厌离听得脸色发白,身形晃了晃,难以置信地摇头:
“怎么会……子轩他……金光瑶他……”
她眼中迅速蓄起泪水,为惨死的丈夫心痛不已。
“金家就是虎狼窝!阿姐,既然我们都……都回到了现在,莲花坞昨天才刚被温狗血洗,爹娘尸骨未寒!”
江晚吟抓住江厌离的手臂,急切道,
“你别再想着嫁过去了!我们姐弟俩守着莲花坞,重振江家,给爹娘报仇!”
江厌离却缓缓摇了摇头,泪水滚落,语气却有种异常的平静与固执:
“阿澄,你不懂。我与子轩既已拜堂成亲,还有了阿凌……在我心里,我早就是金家的人了。生是金家妇,死……也是金家的魂。”
她擦去眼泪,眼神里透出一丝光亮,
“现在我们都回来了,子轩他……他还没死!我要去找他,我要确认他平安无事!”
“阿姐!”
江晚吟简直要气疯了,他甩开江厌离的手,额角青筋暴起,
“爹娘昨天才惨死!莲花坞血流成河!你满脑子怎么就只想着那个金子轩?江家的仇呢?你的心呢?”
江厌离被他吼得后退半步,看着弟弟因愤怒和悲痛而扭曲的脸,心中也是一阵抽痛,却也有种难以言说的隔阂与疲惫。
她闭了闭眼,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钝刀子割在江晚吟心上:
“阿澄,在我的记忆里,阿爹阿娘……已经故去很多年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已经痛过太久,久到有些麻木了。你何必……何必非要困在昨天的仇恨里?”
江晚吟如遭雷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愤怒、悲恸、指责都堵在胸口,化作一片无边的绝望和荒谬感。
原来,重来一次后,失去至亲的剧痛,竟只有他一个人还鲜血淋漓地背负着吗?
魏无羡不管他,阿姐竟然也是这样?
见他如此,江厌离心中微软,更多的却是失落,她想起那个无论如何都会维护她、迁就她的师弟。
她缓和了语气,柔声问道:
“那……阿羡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去哪里了?”
提到魏无羡,江晚吟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他?他跟蓝忘机跑了!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下意识地隐瞒了蓝忘机“回溯时光”这个最关键的事实,他绝不愿意在姐姐面前承认,自己不仅留不住魏无羡,甚至在蓝忘机那莫测的力量面前,连反抗和辱骂的资格都被轻易剥夺,这样显得他很无能。
江厌离闻言,秀眉微蹙,眼中掠过深思。
弟弟是什么性子,有几分本事能耐,她这个做姐姐的再清楚不过。
眼下莲花坞刚遭大难,仅凭阿澄一人,既要报仇雪恨,又要重建宗门,还要在即将到来的仙门乱局中站稳脚跟……谈何容易。
阿羡必须回来。
只有那个天赋卓绝、总能绝处逢生的师弟回来,像前世那样冲锋陷阵、挣下赫赫战功与威名,云梦江氏才能迅速重振,才能在射日之征中占据重要地位,才能……让她这个“江氏大小姐”的身份,重新拥有足够的份量和底气。
有了江家作为后盾,她才能更有把握地回到金麟台,回到子轩身边。若能早些见到子轩,确认他此刻安然无恙,和他提前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心念电转间,江厌离已有了决断。她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江晚吟凌乱的发丝,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却带着几分鼓励和深意:
“阿澄,别气。阿羡只是一时糊涂,被蓝二公子带偏了。我们才是一家人,这个时候,他更应该和我们在一起才对。”
她望着弟弟依旧愤懑不甘的眼睛,语气愈发柔和:
“我们一起,把阿羡找回来。江家需要他,你……也需要他这个师兄,不是吗?”
江晚吟对上姐姐温柔却执着的目光,那目光深处,是他熟悉却又从未真正看透的盘算与坚持。
他胸口堵得厉害,半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疲惫至极的闷哼,颓然地猛捶身边的树,身体顺着树干滑落,粗重地喘着气。
“阿澄,”
江厌离轻声道,目光扫过四周荒凉的野地,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温氏的人,恐怕还在附近搜捕。”
这话像一盆冰水,让江晚吟发热的头脑骤然清醒。
是了,如今哪是什么纠结前尘恩怨的时候?温晁那条疯狗,正带着温氏修士在云梦地界大肆搜捕“江氏余孽”。
前世的此时,是魏无羡一路护着他们姐弟,避开追兵,想方设法寻找生机。
那些夜里,魏无羡总是守在最外面,一有风吹草动便警惕起身,眼中是连日奔逃熬出的红丝,却还要挤出笑容安慰他们“没事”。
江晚吟狠狠闭了闭眼,将那些画面从脑中驱散。
想那些做什么?魏无羡已经跟蓝忘机走了,头也不回!
如今只剩下他和阿姐两人,一个修为不及魏无羡,一个毫无自保之力……
他攥紧了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
如今的他,可不是真正的十七岁少年,他是经历了射日之征和夷陵老祖之乱的江宗主,生存手段也并非前世此时的自己可比,他不信自己逃不过温晁的追杀。
他是云梦江氏未来的宗主,前世能重建莲花坞,这一世也一样能!
他抬起头,眼中虽仍有血丝,却已褪去大半癫狂,换上一种近乎冷硬的清醒:
“阿姐,温晁还在搜捕,我们两人目标太大,尤其是你……”
他顿了顿,语气艰涩:
“你没有修为,跟着我逃亡太危险。我先找一处稳妥的地方将你安顿下来,等我召集一队人手,或是找到其他出路,再来接你。”
江厌离闻言,脸色微白,下意识抓住弟弟的手臂:
“不,阿澄,我不要和你分开!如今爹娘不在了,我们姐弟不能再分开了!”
她眼中含泪,声音发颤,那份柔弱与坚持交织的模样,让江晚吟心头一软,却又涌上更深的烦躁。
他知道阿姐害怕,可眼下这情形,两个人一起行动,一旦被温氏修士察觉,根本逃不掉!
他语气加重:
“阿姐!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你跟着我,万一遇上温晁的人,我未必护得住你!你找个地方藏好,我才能放开手脚去周旋!”
江厌离咬着下唇,泪珠滚落,却仍摇头:
“可你一个人……身上还有伤,我怎么能放心?”
姐弟俩僵持了片刻,荒野间的风穿过枯草,发出呜呜低鸣,像是追兵步步逼近的脚步声。
江晚吟额角渗出冷汗,时间不多了,温晁的人随时可能搜到这一带。
最终,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妥协道:
“……好,我们一起走。但阿姐,你要听我的,不能擅自行动。”
江厌离连忙点头,眼中泪光未消,却露出一丝安心的神色。
两人不敢再耽搁,江晚吟忍着身上伤痛,辨了辨方向,带着江厌离朝远离莲花坞,人烟相对稠密的边缘村镇摸去。
一路上,他心神紧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任何一点异响都让他如惊弓之鸟。
前世这时候,这些警戒、探路、应对突发状况的事,大多是魏无羡在做。
江晚吟只需像游魂般跟着,沉浸在痛苦与仇恨中,将一切外务理所当然地交给那个总是冲在前面的师兄。
如今轮到自己来做,他才真切体会到其中的艰辛与压力。
每一步都要算计,每一个路口都要犹豫,风吹草动都要心惊肉跳……
“该死……”
他低咒一声,不知是在骂温晁,还是在骂那个甩手离去的人。
行至一处偏僻村落附近,江晚吟让江厌离躲在树丛后,自己摸到村边观察。
几户农家土墙低矮,晾晒的粗布衣裳在风中飘荡。他目光扫过,锁定一家院中无人、晾着两套半旧麻衣的农户。
心跳如擂鼓,他咬咬牙,趁四下无人,翻过矮墙,飞快扯下那两套衣服,又从窗台上摸走两顶破旧草帽,塞进怀里,翻身而出。
落地时牵动身上的伤,他闷哼一声,额上渗出冷汗。
回到藏身处,江厌离看着他手中的衣物,愣了愣,明白了什么,面色复杂,却终究没说什么,默默接过一套。
两人寻了处隐蔽河沟,匆匆换上粗布麻衣。
江晚吟又抓了两把泥土,胡乱抹在脸上、脖颈、手臂上,连江厌离那张清秀的脸也被他涂得灰扑扑的,发髻拆散,用布条胡乱绑起,乍一看,倒真像逃难流民。
“阿姐,委屈你了。”
江晚吟低声道,声音干涩。
江厌离摇摇头,眼中仍有惊惶,却努力镇定:
“没事……阿澄,我们现在去哪?”
“去镇上,把身上的衣服当了。”
江晚吟扯了扯身上原本料子精细、如今却沾满尘土的家袍,
“这衣服太显眼,不能留。”
两人混入附近小镇时,已是午后。
小镇街市不算繁华,却也有不少往来行人。
江晚吟压低草帽,遮住大半面容,带着江厌离找到一家当铺,将换下来的衣服和一枚不起眼的珍珠发簪递了进去。
当铺掌柜抬眼打量他们几眼,见二人衣衫褴褛、满面尘灰,只当是落魄人家变卖家当,也没多问,给了十几两碎银。
江晚吟捏着那点微薄的银钱,心头涌起一股屈辱——前世此时,他何曾为这点琐碎之事发过愁?
他知道,仅阿姐那套衣服,就不止二十两银子,别说还有他那套,再加上发簪,怎么说也能卖个三五十两,可如今这十几两银子,就是他们姐弟接下来活命的依仗。
此刻他并不敢与掌柜争辩,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离开当铺,他在街边买了几个馒头和一囊清水,塞进怀里。
正要离开,忽听街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与呼喝!
“温氏搜查!闲杂人等避让!”
江晚吟浑身一僵,猛地拉住江厌离,闪身躲进旁边一条狭窄巷道。
透过巷口杂物缝隙,他看见一队温氏修士骑着马驰过街市,为首一人目光如鹰,扫过街面行人,江晚吟屏住呼吸,将江厌离护在身后,掌心已渗出冷汗。
所幸,那队人马并未停留,径直朝镇外方向去了。
直到马蹄声远去,江晚吟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走,不能留在这里。”
他压低声音,带着江厌离从巷道另一头钻出,专挑僻静小路,匆匆离开小镇,打算北上去兰陵城求助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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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莲花坞,正堂。
温晁搂着王灵娇喝酒,掌心腻着她的腰,酒气浑浊。堂下血腥气未散,是昨日江氏夫妇与门生留下的。
他正要凑近,眼前骤然一黑。
不是醉。是疼。
——被厉鬼撕咬的剧痛,连日奔波的恐惧……提着笛子的魏无羡。
一刀,又一刀,皮肉剥离的触感清晰得像在眼前,那肉片最终又被塞入他口中。他想吼,喉咙堵着血沫,只剩“嗬嗬”的漏气声。
“啊——!”
温晁猛地推开怀里的人,从席上滚落,杯盏碎了一地。
王灵娇被推得撞在柱上,额角青肿。她还没回神,脑中却也“嗡”的一声——
魏无羡血红的眼睛,温晁把她扔出去挡灾的眼神……她最后是自己吞了桌腿死的。
不!
王灵娇浑身一抖,爬起来就往外冲,裙摆绊脚也不顾。逃!魏无羡要来了!她的珠宝藏在床底暗格里,得拿走!
温晁蜷在地上喘气,冷汗透衣。他摸自己的脸——完好的。
抬眼,地上血渍未干,门外躺着两具尸身——江枫眠和虞紫鸢。
阳光亮的刺眼,这里是莲花坞。
他重生了。回到江家刚被血洗的第二天。
“哈……哈哈哈……”
低笑从喉咙挤出来,越笑越响,最后成了癫狂的大笑。温晁撑地站起来,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的扭曲,眼里却烧起狂喜和怨毒。
“魏无羡……魏无羡!”
他嘶声念这名字,每个字都像从牙缝磨出来,
“你没想到吧?老子回来了!这一世,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堂外温氏修士慌忙跑进来,疑惑不已:“公子?”
温晁转头,眼中血丝密布:
“传令!加派人手,方圆百里给老子搜!所有可疑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尤其是江家逃出去那两个,还有魏无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温晁胸膛起伏,目光落到那两具尸体上。他大步出去,抽剑就往江枫眠尸身上砍。
“江枫眠!你不是清高吗?虞紫鸢!贱人!你儿子还想杀我报仇!”
剑锋剁在冰冷的躯体上,闷响阵阵,布碎肉裂。他乱砍乱劈,誓要把前世的恐惧和屈辱全发泄出来。
周围修士低头不敢看。
砍到手臂发酸,剑刃崩了口,温晁才喘着停下,脸上溅了点点污血。
他抹了把脸,扯出个残忍的笑:
“把这两具尸身,吊到莲花坞大门上去!让云梦的人都看清楚,跟温氏作对是什么下场!”
“是,公子……”
属下为难地看了眼那两具支离破碎的尸身,不敢耽搁,准备去找网子兜起来,不然根本挂不住。
温晁扔了剑,回堂内抓酒壶猛灌。
魏无羡……这一世,绝不会再给你翻身的机会!
他坐回主位,手指抠着扶手盘算:江晚吟和江厌离跑不远,魏无羡应该还和他们一起……还有温情那一脉!前世就是他们帮魏无羡逃的!
“来人!”
他朝外吼,“立刻带人去夷陵监察寮!把温情、温宁给老子看死!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不准放出去!若有异动……就地格杀!”
这一次,他定要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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