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职务以及队员后，指挥所内短暂的骚动平息下来，空气中只剩下煤油灯燃烧的嘶嘶声和隐约传来的金属敲击声。
“艾伦中尉，我给你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吧。”史瓦伦的声音将艾伦从短暂的思绪中拉回。
“是，好的，麻烦您了。”艾伦站直身体，目光专注。
此刻两人之间似乎已经建立起一种基于军人身份和严峻现实的默契，至少表面上，史瓦伦不再像最初那样审视一个不合时宜的少年，而是将他视为一个即将承担重任的军官。
“正如我刚才说的，西线的部队都在重新整编中。”史瓦伦的手指点在墙壁上那张潦草却布满标记的地图上，指尖划过代表帝国西境的区域，“情况并不乐观。”
“嗯。”艾伦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指移动。
史瓦伦开始简述开战至今的态势，“西线战场，主要敌人是法兰共和国，背后有协约联合支援。他们发动了奇袭，初期确实让我们陷入了困境。”
他顿了顿，指着地图上几条代表防线的粗线，“不过，总体来看，我们的应对还算及时。帝国疆域辽阔，战略纵深足够，我们成功把他们拖入了内线作战的泥潭。”
他点了点代表西方军区和南方军区的标记，“可以说，西方和南方军区基本完成了阻滞敌人攻势的任务，尽到了责任。”
“但是，”史瓦伦的语气沉重起来，“这并没有改变我们整体上仍处于被动压制的局面。而且，在得到中央的进一步支援前，这种被压制的状态恐怕会持续很长时间。”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本该校级以上军官才知道的军事机密，“本来，按照最初的防御计划，我们能得到包括常备军和后备军在内，总计八十个师团的压倒性支援。那才是我们反击的底气。”
史瓦伦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可惜，参谋本部那边似乎急于先解决北方诺登战线的问题，一口气把大量预备队都调了过去。”
“结果就是，原先为西线和南线制定的国防战略计划，实际上已经无法执行了。”
艾伦点了点头，这其中的味道他品出来了，“所以，短时间内我们不会有更多支援了，对吗？”心里补充一句，怪不得克莱因那家伙像抢劫一样直接把我弄过来，原来是后方补给线断了，拿我这种“王牌”来填坑。
“没错。最乐观的估计，大规模支援也要等到半个月以后。”史瓦伦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显然他对参谋本部和司令部的计划兑现能力，有着基于经验的深刻“领悟”，“而且，这半个月能不能到，谁也说不准。”
“那我们主力部队的整编情况呢？”艾伦问到了关键。部队还在，番号还在，就算缺人，老兵带新兵总能撑一下。人员和建制的完整性至关重要。
“只能说……很不理想。”史瓦伦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大量的运输车辆被调往北方，而我们这边的铁路线又在之前的战斗中遭到了严重破坏。”
他又指了指地图上几条扭曲的红线，“修复工作正在进行，但就算一切顺利，恢复运力也至少需要两周时间。”
“也就是说，依托内线逐步消耗敌人，等待援军合围的战略，已经失败了？”艾伦直接点破。
史瓦伦看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是的。彻底失败了。”
“所以，我们现在的策略，已经从按部就班的迟滞防御，转变成了……机动防御。”
“呵，那可真是糟糕透顶。”艾伦毫不掩饰地评价道，“原本只需要死守防线，拖住敌人，等着中央大军过来合围歼灭敌军的简单’模式没了。”
“现在我们得自己动起来，在外线随时可能崩溃的情况下，主动找机会咬人了。”
这等于是让他们这些前线部队，去承担参谋本部战略失误的代价。
“但我们是军人。”史瓦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定，“上级的命令就是一切，执行命令是我们的天职。”
艾伦立刻接话，语气铿锵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是的，少校！只要是上级的命令，我们就必须执行，这就是军人的天职！”
这番话，配上他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效果出奇的好。既表达了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又暗暗契合了前线军官对后方“猪猡”般指挥的不满。这种看似矛盾却又统一的‘忠诚’‘爱国’，最能引发共鸣。
“……说得对，艾伦中尉。”史瓦伦沉默了几秒，似乎被这番话触动，随后将话题拉回正轨。
“很好，那么说正事。我们203大队在接下来的防御战中，任务很明确，担任机动打击部队。哪里有缺口，我们就得顶上去，哪里有机会，我们就得冲上去。”
他直视着艾伦，“你有这个信心吗？艾伦中尉。”
“在下必将竭尽全力，为保卫‘祖国’而战，纵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艾伦的回答掷地有声，配合着标准的军礼，气势十足。
这场景，颇有些戏剧化，但在此刻弥漫着硝烟和疲惫气息的指挥所里，却没人觉得违和。
周围几名年轻军官看着这个比他们小上许多的少年展现出的决绝姿态，脸上纷纷露出惭愧与振奋交织的神色，仿佛自己之前还有所懈怠。
史瓦伦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之前的疑虑和轻视一扫而空。‘这股气魄！这纯粹的爱国之心！’
‘不愧是被军部寄予厚望的王牌！实在是……令人动容！’他甚至为自己之前的“考验”感到一丝歉意。
‘嘿嘿，似乎效果拔群呢。’艾伦心底暗笑，‘看来好感度刷得不错。’
‘这么一来，接下来的防御战，应该能给我安排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让我先带着那帮菜鸟熟悉一下战场吧？’
‘总得给点磨合时间不是？’艾伦几乎已经预见到接下来一段相对“轻松”的日子了。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某种“满意”的笑容，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为了最终确认，史瓦伦再次开口，“艾伦中尉，还有什么疑问吗？”
“嗯？”艾伦故作沉吟片刻，然后提出一个看似非常实际的问题，“姑且想问一下，少校。我们中队的出击地点，是安排在后方的防御据点，还是……更靠前的位置？”
“？”史瓦伦闻言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看啊！他果然不是那种只满足于后方安稳的年轻人！他是在不满被安排在后方，他渴望证明自己！’史瓦伦觉得自己彻底看透了这个少年的心思，之前的判断果然没错。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嘉许的表情。
“高兴吧，艾伦中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是最前线哦！”
艾伦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大概零点一秒，随即迅速恢复正常，他猛地挺直身体，右手握拳捶击左胸，发出沉闷的响声，“感谢少校的信任，这是我的荣幸。”
周围的军官们再次被这股“热情”所感染，陷入新一轮的低声议论和感慨之中。
只有艾伦自己知道，此刻他心底只剩下一句清晰无比，并且不断回响的呐喊。
‘我草拟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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