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完了，刘海中也不哭了。
此刻的他，实在是没了一丝力气，连哭都变成了一种奢侈。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荡的难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心里更是一阵阵地发慌。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立刻吃点东西，哪怕只是喝口水，也能稍微缓解一下这糟糕的状况。
然而，现实却无比残酷，他的腿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瘫躺在床上，仿佛被命运禁锢在了这张床上。
屋里漆黑一片，倒座房本就采光不佳，如今外面夜幕完全降临，光线愈发黯淡，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缓缓转动着脑袋，环顾着这黑漆漆且不大的房间，一种深深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从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他真的害怕了，害怕自己会在这无人问津的房间里，就这样被活活饿死。
一想到或许要等到自己的身体发臭了，才会被人发现，那种绝望与恐惧就像无数只蚂蚁，在他的心头肆意啃噬。而且，就算要死，他也绝不想做饿死鬼。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不断盘旋，让他更加惶恐不安。
“老阎，老阎…” 刘海中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同时用拳头不停地敲打着墙壁。因为隔壁正是阎埠贵家。
“老……” 他刚喊出一个字，便被打断了。
“别喊了。”
终于，阎埠贵还是没能忍住，再次来到了刘海中家。他的手里，拿着一个仅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菜团子。
“老阎，快，快给我，我要吃。”
此时，阎埠贵打开了灯，灯光虽然昏黄，但足以让刘海中清楚地看到他手中的东西。
刘海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对食物极度渴望的光芒，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中满是急切与哀求。
“唉！”
阎埠贵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怜悯。他走到床边，将那个还有些余温的菜团子递给了刘海中。
曾几何时，在这95号院里，他们三位大爷是何等的风光。那时候，他们在院里说一不二，众人皆敬重有加，最起码是明面上尊敬有加。
可如今，没想到仅仅因为一念之差，他们的生活竟都变得如此穷困潦倒。这五年来，他们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艰难。
而刘海中，更是凄惨无比。竟突然被人挑了脚筋，正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孩子却不在身边，连老婆也狠心跑了。
看着刘海中这副悲惨模样，阎埠贵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思绪也随之飘远。
他忍不住暗自思忖，倘若真的有一天，自己遭遇意外，动弹不得，孩子和老婆又会怎样对待自己呢？会不会也像现在对待刘海中这般，让自己只能孤独无助地躺在床上，绝望地呐喊，卑微地祈求别人给一口吃的，渴望他人能伸出援手？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如同阴霾一般，笼罩在他的心头，越想越觉得害怕，后背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水，水，噎着了。” 刘海中的急切呼声打断了阎埠贵的思绪。
“老刘，水还是少喝点。” 阎埠贵回过神来，赶忙倒了小半碗水，递给了刘海中。
刘海中没有说话，接过水后，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又狼吞虎咽地将剩余的菜团子，一股脑地塞到嘴里，快速地吞咽着。
少量食物下肚，那股心慌的感觉渐渐褪去，胃里的灼热感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对于此刻的刘海中而言，这个小小的菜团子，简直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堪称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老阎，谢谢你。” 刘海中满含感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真诚地说道。
“老刘，唉！”
阎埠贵欲言又止，他有心想要安慰刘海中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再多的言语，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老阎，明天帮我找找王主任，王主任肯定知道光福住在哪里。”
刘海中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面带期冀地看着阎埠贵。此刻的他，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找到刘光福这件事上，也许这就是儿子多的好处吧，一个不行还有另一个。
“行。”
阎埠贵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此事。随后，他起身走到外面墙角，将尿桶提了进来，轻轻放在刘海中床前。做完这一切，他在临走前，顺手拉灭了灯，房间瞬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刘海中静静地躺在床上，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开始肆意飘远。
他的内心被深深的忧虑填满，如果光福也不愿意照顾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人们不都常说 “棍棒底下出孝子” 吗？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一切却截然不同？
刘光天卖掉了工位，还领走了他全部的退休金，而后便一走了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光福更是不顾他的颜面，毅然决然地去做了上门女婿。
想到这些，刘海中心中的怒火又燃烧起来。
这算什么？这就是不孝啊！
他满心愤懑与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般田地？难道是自己当初打得还不够狠？还是说这句 “棍棒底下出孝子”，本就是骗人的鬼话？
孩子不孝也就罢了，连老婆竟然也狠心跑了，还卷走了家里仅剩的五块钱。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能享受妻贤子孝的天伦之乐，而自己却恰恰相反，遭遇如此凄凉的晚景。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
不，他在心里坚定地否定着。
当年，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教导自己的，自己一直都是按照父亲的方式来行事。虽说自己也称不上是个孝顺之人，但起码没有像刘光天和刘光福那样，绝情地一走了之，置他于不顾。
“我错了？不，我没有错！” 他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呢喃。
“我输了？不，我还没输！我还有一个儿子，只要光齐能回来，一切还有希望。”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也夹杂着对未来的一丝期许。
“我没错。”
“我没输。”
刘海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微弱。不知何时，他竟打起了呼噜，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平静，也许是在梦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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