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洁省城竞赛回家了，云升开始为下一步全家去省城的领奖活动做准备。
怎么去，带什么东西，见什么人，去哪里玩，统统做好了打算，详细写在小本本上。
云洁无奈扶额。
看这个样子，简直就是省城两日游的攻略。
虽然云洁对自己获奖很有信心，但云升对自己的信心好像更强。
小日子一天天过着，连家小院的菜摊子越来越红火了。
每周一、周二、周四下午，周六上午，家属院的教师和家属们，便会自发来小菜摊看看，虽然品类不多，但胜在新鲜、方便。
云洁把所有的菜蔬都捆成一捆一份，两毛、三毛、四毛，最贵不超过五毛钱。老师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卖菜方式，一把正好是一盘菜的量，还都摘得干干净净，回家洗洗切切直接下锅。
连家小院的菜摊子还有一项特殊服务——送菜上门。
别小看这项服务，云洁发现，举双手赞同的不是年纪大的顾客，恰恰相反，此项服务倒是受到年轻老师们的追捧，尤其是刚结婚的，或是家里刚有了小宝宝的家庭，能把新鲜便宜的蔬菜送到家门口，简直要谢天谢地了。
年轻和不年轻的老师、家属们，来到小菜摊，挑好菜，付过钱，给个地址，云平或云升接着把菜送到家门口，而买完菜的人，又回头去操场上挥洒汗水去了。
还有人，提出了新的要求，下午放学后没有空去小菜摊，或者来晚了没菜，怎么办呢？
这个困难可难不倒连家兄妹，云洁买了个小黑板，挂在连家门口的墙上，晚上从姥家舅家带回菜来，就在小黑板上画上方格，茼蒿一把2斤2毛钱，蒜苗一把3斤2毛钱......
早上，老师们上课经过连家小院，会在黑板上对应菜品后面的方格里写上：东三排3户一份，西一排5户两份......
下午连家兄妹回家来， 一眼就能看明白有哪些需要送货的。皆大欢喜。
时间长了，小黑板上留言的越来越多，直接来摊子上挑选的反而少了很多，云平乐见其成，都要送货上门才好呢。不就可以省出云洁一个劳力了吗？
小菜摊子如火如荼地开着，连家小院的名气越来越大，六中家属院的师生都知道连家兄妹在家门口卖菜，大家也知道这是烈士连占勇的孩子们，几个孤儿，通过自己的双手和智慧，为自己挣生活费，大家除了敬佩还是敬佩，平时也有意识地多多光顾小菜摊子，也算是对连家兄妹的照顾。
但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存在。
一个大娘抱着一只雪白的哈巴狗，慢慢踱过来，连莲惊呼：“她又来了！”
云洁马上朝连莲竖起食指：“嘘，不能当面背后蛐蛐顾客。”连莲缩缩脖子。
“今天这是啥菜啊？”抱狗的人站在菜摊一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洁和连莲。
有一幅很有名的油画，叫做《陶》，又叫做《抱花瓶的少女》，喏，就是那个姿态，只不过她抱着的是一只狗。
云洁唱价：“蒜苗一把三斤2毛钱，韭菜一把一斤5毛钱，甘蓝一个一斤半左右2毛钱......”
大娘把小狗放下来，蹲在菜摊前开始扒拉菜，云洁知道，她肯定不会买的，因为她从来没有掏钱买过菜，于是便招呼起另一个顾客。
顾客选了两样菜，云洁收起4毛钱，转头一看，大娘开始拆捆了。
云洁心里突突地，好不容易捆好的蔬菜，这样扒拉过来扒拉过去，就蔫巴了，会显得卖相不好。
但她秉承不和顾客说“不”的原则，只能无奈由着大娘扒拉。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几乎每次摆摊都会来，把所有菜都扒拉一遍，挑一大堆毛病，然后再抱着狗离开，也许，这就是她的特殊爱好吧。
云洁心里想，以后有了超市，她倒可以去应聘理货员。
连莲盯着大娘的手看了一会，突然开口：“奶奶，你把菜都拆了，待会怎么拿回家呢。”
大娘显然对小孩叫她奶奶感到不爽：“谁说我要买了？”
连莲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你不买为什么都给拆开了。你不买为什么都摸一遍呢？”
云升正好送菜回来。连莲赶紧把地上的蒜苗、甘蓝、韭菜一股脑塞云升怀里，“二哥，这是这个奶奶要的菜，你快给她送家里去！”
回过头跟云洁说：“姐姐，你快跟她说多少钱啊！”
大娘被连莲摆了一道，正要发飙，连莲一把抱起小狗，“奶奶，我帮你把小狗也送回家，走啊！”
云升马上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作势要走，“走啊奶奶，你在哪里住，我给你送家里就行，你可以继续去操场溜达散步。”
云洁内心狂喜，终于把这段时间的憋屈找回来了。立马默契伸手：“一共是9毛钱！”
大娘一时语塞，本来就没打算买菜，就是看看而已嘛。这会子被架起来了。
买吧，家里还有菜，不买吧，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我今天没带钱！”仓促中，她想到了一个借口。
“没关系啊，我们家卖菜送货上门的，我可以跟你回家，送下菜再收钱啊。”
大娘实在没话了，想走吧，小女孩还抱着小狗，不要吧，小男孩抱着菜等她回话，一阵牙疼。
最终，云升还是把菜给她送回了家，并收到了9毛钱。
云洁简直太佩服连莲了：“你怎么敢这么说她的？你真是太厉害了！估计她以后再也不敢来摊子上捣乱了。”
“姐姐你不是早就想撵她走吗？”
“是啊，只是......”
云平回来了，云洁绘声绘色地描述连莲是怎样把那个大娘怼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吃了一个哑巴亏。
云平一直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云洁有些心虚，毕竟大哥反复强调要真诚对待顾客，不能对顾客说“不”。今天咱们三个把顾客狠狠耍了一道，还在这里洋洋自得......
云洁越发忐忑，都要进行自我检讨了。
云平看着三个弟妹，终于开口：“连莲做得很棒！虽然咱们说过要善待顾客，敬待顾客，但刚才那个大娘，显然并不是我们尊贵的顾客，不仅不是我们的顾客，每天还来找麻烦，像这种人，该反击就反击。”
“对！”云洁眼睛亮亮的，这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从妈妈去世以来，兄妹四个第一次“反抗”，第一次露出锋利的小爪牙。
在外人看来，兄妹四个一直是兴兴头头、热热闹闹地，谁又能理解无父无母四个孤儿心里的凄惶，孩子们抱作一团，小心翼翼地面对这个社会，一个个绷紧神经，做好迎接翻滚的准备。却不免委屈自己。
大家哈哈大笑，云洁和云升争着模仿再现连莲的犀利语言，原来说“不”是如此的痛快。
云洁摸摸连莲的小脑袋：“原来你一直是扮猪吃老虎！”
看着开怀大笑的弟妹，云平不由自责，咱们几个，绷得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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