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日子。
卫献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傍晚，妈妈带着他，开车给去爸爸工作的学校，送长寿面。
那天是爸爸的生日。
可他没法回家和他们一起庆祝，因为要留在学校加班。
妈妈亲手做了长寿面，装在保温杯里，又准备了好吃的，带给那些和爸爸一起加班的同事以及班里的学生。
送完东西后，他们开车回家。
这时，雨越下越大。
暗夜与雨幕的组合，让视野更加模糊不清。
突然，
妈妈猛打方向盘，坐在后座上的他被晃得东倒西歪，
眼角于余光捕捉到有三四条野狗，狂吠着从车前跑过去。
妈妈下意识地想要避让这些狗，才会猛打方向盘。
可是，她没掌控好力度。
咚！！
随着一声巨响和强烈震动，
车子撞断了路边的护栏，径直冲进了河道中。
连日大雨，河水暴涨，
没几分钟就把车子淹没。
沉重的水压下，车门根本无法打开。
他和妈妈拼命用拳头砸、用脚踹车玻璃，可无济于事。
很快，带着泥腥味的河水灌满了整辆车子，也灌满了他们的鼻腔、肺部……
“啊！！”可怕的回忆让卫献猛地抱住脑袋，紧接着又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抬头，四下搜寻，急声问道，
“爸，我妈呢？”
这个问题，让卫康和他的大哥，原本惊喜无比的表情不由得凝滞。
卫献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整个人止不住颤抖：
“不，不会的。
我妈不会有事的，她……”
紧接着，他散乱的目光发现了房间内某样东西，并且死死定格在那上头。
那是一张封在镜框里、挂在墙壁上的黑白遗照。
照片中微笑的女人，正是卫献的母亲！
“妈！！”卫献发出长长哀嚎。
卫康的眼角再次泛红。
租住的平房太小，没有多余房间。
他平时就和儿子住这个狭窄的卧室，并且把亡妻的遗照也挂在墙上。
如此，他们一家三口仿佛依旧团团圆圆，没有生离死别。
那天，他正在教室里给上夜自习的学生们讲课，
一个同事匆匆跑进教室，慌张地喊：
“卫老师，不好了，嫂子的车出事了！”
等他慌里慌张地赶到河边时，
儿子已经被住在附近的几个好心人，用从各自家里拿来的菜刀，砍破车顶，从里头拖出来，救上岸。
经过一番心肺复苏，儿子恢复了极其微弱且不规则的心跳，
被赶来的救护车送往医院进一步抢救。
而妻子，却永远地停止了呼吸，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交警对这起事故进行了调查。
那几个救人的好心人，有一个在家里阳台上远远地目睹了事故全过程。
“那女的是为了避让突然窜出来的野狗，方向盘打得太猛，车子才会失控，撞断护栏，冲进河里。”
“是啊，这附近总是有野狗乱窜。”
交警勘察现场，结合证人的证词，最终将本次事故定性为一起意外。
卫献虽然恢复了心跳呼吸，
可因为溺水时间太长，大脑严重缺氧，成了长睡不起的植物人……
其实，卫康已经做好了儿子就这么睡一辈子的准备。
完全没想到，儿子能这么快苏醒。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
当他抱着儿子，高兴得不知所以时，
惊讶地发现，
儿子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红润，
身上的肌肉结实有力。
他不禁愣住了。
虽然，他平时的确尽心尽力地照顾儿子，为他翻身、按摩，设法做各种康复，防止长褥疮、肌肉萎缩。
可护理得再怎么好，都不可能让他和正常人一样。
但此刻的卫献，
身体状况，远比那些不经常锻炼的健康人，还要好上许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上天终于听到了他日日夜夜的祈祷，
让奇迹降临？
卫康正兀自激动的，却听卫献突然激动地说道：
“那些野狗，不是意外！
我看到了，看到了那三个学生！”
在母亲猛打方向盘的那一刻，
他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在路边草丛里一闪而过，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其中一个学生还喊了句：
“车子要掉河里了，怎么办？！”
虽然匆匆一瞥，但卫献还是记住了那三张面孔。
他之所以认得他们，
是因为爸爸平时经常在家里念叨这三个家伙，
说这三个孩子是最让他头痛的小霸王。
成绩一塌糊涂，都是仗着家里有钱或者有权，才上的高中。
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
搞破坏，欺负其他学生……
爸爸曾努力尝试纠正他们的行为，阻止他们欺负同学。
可最终，
这三人非但没能理解他的苦心，还公然扬言要报复他。
“是他们！”卫献已经想明白了事故为何会发生，
“那些野狗，是那三个混蛋故意放出来的！”
他们不敢在学校明目张胆对老师下手，
就改为对老师家属动手。
或许，对他们来说，
拿早就准备好的野狗，吓唬正在开车的老师妻子，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
与他们以往欺负别的学生时，所使用的恶劣手段，甚至还称得上“温和”。
他们也没想到，
最终会酿成如此惨烈的事故。
可这依然无法改变他们是害死母亲的凶手的事实！
卫献无比愤怒，拉着卫康的胳膊说道：
“爸，我们报警吧！”
“好，报警。”卫康也没想到，那场让他家庭支离破碎、痛苦不堪的意外，根本就不是意外。
难怪，当时他给上夜自习的学生讲课时，
并没有看到那三个家伙的身影。
那会儿，他根本没多想。
还以为他们又习惯性逃课，躲哪个角落，玩游戏去了。
做梦都没想到，
他们会把像魔鬼一样，去伤害他最重要的家人！
卫康拿起手机，报了警：
“是的，警察同志，我儿子确实看到他们了。
潘超越，葛鹏，孟哲，就是这三人。”
他结束与警察的通话时，站在一旁的大哥叹了口气，忍不住提醒道：
“这三个学生确实可恶！
不过，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除了小献看到这三人，其他证据肯定都找不到了。
而且这三人都不是一般家庭，
这事，最后只怕不会有结果。”
其实，不用他说，
卫献父子，心里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可难道就这么算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还有卫献五年的病床时光，
就白白逝去了？
不，他们真的不甘心啊。
“谁？！”突然，卫献看向窗户位置，然后起身下床，朝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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