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杀了萧陌
服下“红颜未老”之人，将不再记得过往的一切，连同心底的所爱、牵念的所有统统都忘记，再也不用忍受死别之苦，再也不记得前缘旧事，等同生命重新开始。
对着风息谷内奔腾的激流，男人迟迟没有向前跨出一步，他的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完全忘记了他？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毫无指望，他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他的小姑娘将再也不记得生命中曾有他的存在……
“哥哥，树在，山在，大地在，鸢尾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那天晚上，他的小姑娘哭着问他。
是，他一辈子不曾有过那么好的时光，可是他不敢对她说，阿沅，我怕我不在……
他前世必定作了太多的罪孽，才换得今生如此颓唐，被人放弃，被迫放弃爱人，死不瞑目……
“主人！”一道雪白的身影越过激流，稳稳地落在了男人身边，向来从容的语气带着急迫。
“怎么了？”男人微微蹙起眉头，轻声询问。
“沅芷……她不见了！”独孤飞烟犹豫着开口，望见男人愣住的神情，补充道：“她在十里之外的缪云山庄休养，说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却瞒着所有人用瀚海之心打开了城门，已经……已经出城好些天了！”
一身青衫的男人身子陡然一震，往后退了一大步，白衣女子赶忙上前扶住他：“主人，您别担心，飞烟已经让人追出去了！只是……只是沅芷失了忆，飞烟弄不清她要去哪里……”
男人重重咳嗽起来，如画的眉眼间一片惨淡，就算他死了，变成天地间一缕无家可归的游魂，他仍旧放心不下他的小姑娘，他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飞烟，”男人轻轻叹了一声，“备马，出城。”
“主人，您的身体……”白衣女子紧张地要阻止，男人却已经越过了激流，一身青衫被风吹起，好似随时可能羽化而去，主人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
大漠，黄沙，单人匹马，一只猎鹰，她再也不是三年前半梦半醒睡在哥哥背上的小女孩，哥哥背着她跨过千山万水，一刻不曾将她放下，如今她已经长大，可以为了哥哥做任何事情！她只带着一个目的南下入关——
杀了萧陌！
从瀚海城走出来的人，个个都是绝顶的杀手，她这一生只为哥哥杀人，她要证明给所有的人看，她沅芷并不是一个只能活在哥哥羽翼保护下的孩子，她要让哥哥放心地……离去……
辗辗转转行了好几个月，她的运气实在有些好，没有被塔干沙漠的忽冷忽热和大漠中的苍狼和毒蝎子弄死，也没有被林海高原上的风暴和冰雪吓退，虽然走了很多的弯路，可到底是来了萧梁王都——大梁。
大梁很繁华，正值年末，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新年，街上人声鼎沸，她从未见过这些热闹，有些不适应，正寻思着怎么才能接近萧梁王宫，突然听到身边几个人边走边笑：“陛下南征北战了好几年，终于能歇歇了，听说太后娘娘正在替陛下选妃，陛下几近而立之年，不仅没有子嗣，除了冷宫里的那位娘娘，连个妃子都没有，这样下去怎么行啊！”
“萧梁百余年忍辱负重，如今终于得以复兴，可怜我那老父亲盼了一辈子也没能看到，真是可惜得很！陛下当然得尽快选妃，早日为萧梁立下储君，如此才能保我萧梁社稷千秋万世啊！”
“哎，我说兄弟，你家妹妹不是长得挺标致的么？且正值二八年华，何不托人往上报一报，也许能得蒙圣宠也说不定呀！”
“谁说不是呢？我也有这个念头，可是现在这么一看是没有指望了。也不知我们那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听宫里当差的一公公说，陛下起初不要太后她老人家替他选妃，后来实在拗不过，就下旨说入宫选妃的姑娘必须会御鹰、骑马、射箭，兄弟你说这不是折腾人么？又不是选上阵杀敌的甲兵，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会骑马射箭呢？就算会骑马射箭，那鹰谁御得了？平常的姑娘，见了那鹰还不吓哭了？这旨意一下，太后老人家差点都气病了。”那人摇头叹息。
“啧啧，咱们这陛下，真是个武痴，选妃也要弄出这些名堂！”
“这还不止呢，陛下年后就要巡幸西蜀益州，大约又是去那里庆贺生辰，也不知西蜀王宫有什么好，陛下每年在那里呆的时间最长，一统九州之后，就立了西蜀益州一处为陪都，比大都还要重视呢！”
“这个……也许是因为陛下曾经在那里当了四年的质子契约奴，对那里最是熟悉吧？”
“哟，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咱们萧梁早就不是奴国，那西陵蜀国都亡了快四年了，照理说，陛下应该对益州最是痛恨才对啊！唉，想不通。”
“君心难测，谁能说得清呢？就说冷宫里那位娘娘吧，九州都知道陛下最宠爱她，为了她什么屈辱都受了，可是说打入冷宫就再没能出来，唉！”
几个人摇头叹息着走远了。
少女停下脚步，没有再跟上去，他们说的话她有些懂有些不懂，那些不懂的她也不想弄得太清楚，只要确定她要杀的那个人在哪里就好，这么说来，如果要进入那守卫森严的王宫，接近那个传说中的九州云帝，就只有一个办法……
※
姚秦平帝廿一年二月，萧梁云帝巡幸益州，各地争相送来秀女博君欢心。
史官的《起居注》上关于这一日有如下记录：“正值二月初二花朝节，百花盛放，云帝诞辰，储秀宫将一绝色美人送入紫宸殿，候云帝临幸。”
二月初二花朝节，这个节日沅芷并不知晓，那夜她在紫宸殿内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个人进来，不由地很不耐烦，她费了如此多的心力到了这里，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好赶回瀚海城去……哥哥如果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很担心的。
一直等到后半夜，还是不见人影，那个传说中的九州霸主难道不回这里休息？倾整个国家之力为他选妃，整个后宫有数不清的待选秀女，满是脂粉之气，如果不是为了杀他，她才不会愿意任他们摆布！
“陛下又去了偏殿，想必今晚是不会来这里了。”门外有宫女轻叹。
“那么个美人，又会骑马射箭又会御鹰，陛下提的那些条件她统统都符合，可惜连面见陛下的机会都没有，真是白长了这一副好模样！”另一个宫女惋惜道。
沅芷微微蹙起眉头，豁然站起身，走到门边，一把将殿门拉开，惊得那两个宫女一跳：“怎么了？”
储秀宫曾教过她怎么博那个人的欢心，也教过她该如何在那个人的面前说话做事，她和所有的待选秀女一样只为了成为那个人享用的物品而受训，如果她是一个正常的秀女，那么她最大的渴望就是能获得那个人的招幸。于是，沅芷微微垂首，声音可怜楚楚道：“我想去偏殿见陛下一面，如果陛下还是不肯见我，那我也只好死心了……”
……
路还是那么长，长到怎么走都走不完，一身锦绣白袍的男人沿着空荡荡的长廊往前走，今夜，他什么人都不想见。
刚刚内侍监说入选的秀女中有人能骑马射箭还能御鹰，还是个绝色的美人，已经送往紫宸殿等候他临幸……他愣了许久，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比那个小女孩更会御鹰呢？当初她骑马、射箭全都是为他而学的，只为了他萧陌这个人，而不像那些秀女，只为了云帝这个身份。
自欺欺人了很多年，他一直都欺骗自己那个小女孩其实是爱着他的，她爱的是萧陌，而他就是萧陌啊。
呵呵，到底只能是自欺欺人了，他连她的尸首都没有守护好，就算他死一百次，也不能再让她活过来了……她本是他生命里最暖的暖，却又成了他生命里最痛的痛。
越靠近偏殿，男人的心越冷，四年后的生辰，再无人肯送他一盆鸢尾花，再不会有人对他说，“萧陌，祝你生辰快乐，天天都开心……”
他再也没有开心过。
推开偏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只能听见门打开时的“吱呀”声，可是偏殿内一直是点着灯的，四年来，一直都点着灯，每每让人产生殿内还住着人的错觉。
刚刚跨进殿门，一个白色的东西突然朝他扑过来，男人没有躲，而是伸手接住，低头摩挲着怀中的雪白狐狸，英俊无匹的面容微微扯开一丝笑，轻声呢喃道：“小笨蛋，饿了么？”
明知道它不会答，男人一边问一边朝里走，仍旧在笑：“桌子上有枣花糕，你不喜欢就不要去动，她若是回来了，看到枣花糕兴许……”
兴许会愿意多留一会儿……为了一碟枣花糕，而不是为了他……
烛影摇曳，有风吹起朦胧的纱幔，像是调皮的恶作剧，男人掀起纱幔走进去……里面仍旧什么人都没有。
桌子上放着好几盘点心，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七彩小灯，上面插着一束洁白的鸢尾花，七彩琉璃灯里面灌了水，光芒把白色的鸢尾都染成了彩色，十分好看。
这鸢尾花，开了快四年了，只要七彩琉璃灯一直在，它将永不枯萎，常年花开不败。
男人站在原地，望着床榻许久，床榻已经被收拾干净，再没有任何血迹留下，她的血衣被扔到了何处？她……
已经不在了……
“呜……”怀里的雪狐忽地跳下了地，急急地窜了开去，男人猛地惊醒，耳边擦过一丝风声，他迅即回身，反手攥住了来人的手腕，他刚刚出神得太厉害，居然连有人入了殿门都没有发现，此刻，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闪着森冷的光正握在那人的手里，男人不由地冷笑出声：“就凭你也想刺杀本王？”
沅芷蹙眉，紧紧地盯着男人的脸，被他漆黑的凤目一瞧，居然有些怔住，右手抬起，还没有碰到男人的身子，却把桌子上的东西带到了地上，一声脆响，那个东西摔了个粉碎，周围五彩的光芒突然就敛去，殿内昏暗了下来，男人一把扼住她的咽喉，怒气翻滚上来：“大梁会盟九州已久，想要刺杀本王的人太多了，你是谁派来的？！”
? ? 咳咳，首先，乌龟琴祝亲们新年快乐，事事顺心！
? 然后，说一下，本来跟编辑请假7天写结局，有琴没写完o（╯□╰）o明天肯定会被编辑警告鸟，所以，先发一点，结局努力爬……争取大年初五之前结文（握拳！）
? 爬下去码字去…╭（╯3╰）╮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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