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霜语塞。
但是沈司程看到傅云霜的装扮，也大概明白了些。
脚上还穿着拖鞋，衣衫单薄。
沈司程转身从不远处的地上拿起了他的外套。
抖了抖土，披在了傅云霜的身上。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人啊！”
这时，在一个馒头摊位前，摊主满脸的焦急。
在他身侧，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女人脸部因为疼痛而扭曲，豆大的汗珠挂在脸上。
她的身下已经隐隐约约出现红色的液体。
“老婆子，你，你坚持一下，我，我去找人！”
摊主已经语无伦次，他祈求的眼神扫过众人。
可大家才经历过恐慌，此时又有谁能够顾得上他们呢？
“沈司程，帮我。”
话音刚落，沈司程便看到傅云霜快步向着那个难产的女人而去。
她要做什么？
傅云霜蹲下身子，翻开孕妇的眼皮，边看边询问：“怀孕几个月了？”
摊主磕磕巴巴：“七，七个月。”
是难产加早产。
傅云霜抬眼看了看周围，馒头摊子上方的布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把布撕下来，围成一圈。”
正当摊主还在状况外时，沈司程已经按照傅云霜说的将她与孕妇围了起来。
大街上生孩子，这在江城是前所未见的，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沈司程背对着她，给她足够的心安。
“我们，不去医院吗？你能不能啊......”
“来不及了。”
沈司程的车炸了，他们现在没有交通工具，如果坐黄包车，路上的颠簸会让女人陷入更大的危险当中。
女人的脸已经逐渐发青，傅云霜看了看摊主的馒头摊。
手上撕扯着女人的衣物，她转头对摊主说道：“准备热水，剪刀，干净的布子，快。”
不知道为什么，摊主下意识的答应，或许现在，他除了相信傅云霜，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吧。
毕竟那是自己的妻子孩子，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面前。
一边准备热水，摊主一边哭着诉苦。
“本来都是好好的，如果不是这辆车爆了，惊了我老婆的胎，她不会这样的！”
说着，摊主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傅云霜看向沈司程，霞光下，他的背影显得结实又可靠。
或许是因为他在场的缘故，傅云霜才敢放手去接生。
“你感觉怎么样，还能用力吗？”
女人握着傅云霜的手，她的声音虚弱：“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周围围观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沈司程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他们闭了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喘息声交杂在一起。
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寂静。
“哇呜，哇呜。”
孩子出生了。
哭声洪亮，听起来是个健康的孩子。
可是......
“沈司程，沈司程！！！”
傅云霜的声音急切，且带着哭腔。
沈司程转过身，那片猩红让他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刚刚生产完的女人此时已经双眼紧闭，她身下的红色还在不断地增加，扩大。
远处的车声渐渐逼近，是沈岸。
周副官上前讲明了缘由，很快，女人被拉上了车。
现场一片狼藉。
傅云霜看着手上的红色，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抓住他的手腕，傅云霜还没开口，沈司程已经抢先一步说：“我知道，我带你去医院。”
江城中心医院。
馒头摊摊主靠在手术室门前，双手合十抵在眉间。
口中默默念着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推开门，走了出来。
“大夫！”
看到医生，摊主跌跌撞撞地起身，眼中满是祈求。
“我，我老婆怎么样？”
只见医生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尽力了，她失血过多，已经去世了，节哀。”
医生拍了拍摊主的肩膀，语气中满是惋惜。
接下来，便是一阵哭声。
“我们的日子才好起来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傅云霜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想上前，可是却被沈司程拦下。
“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看着她手上的血迹，沈司程默默叹了口气。
将她带到盥洗室，沈司程摸了摸傅云霜的头顶，轻声：“去吧。”
盥洗池前，傅云霜抬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有些红肿的双眼，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蹭上了一丝淡淡的血渍。
水冰凉刺骨，傅云霜捧了一抔水，低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思绪瞬间清醒了一些。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她的手中流逝，傅云霜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走出了盥洗室。
守在门口的沈司程见她出来，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水珠。
“不怪你，你尽力了。”
再次看向手术室的方向，傅云霜怒了努嘴，将泪水憋了回去。
江城中心医院很大，足足有三层，这对于当下的环境来说，已经是最顶尖的医院了。
但是却救不了一个大出血的孕妇。
医院的走廊没有阳光，墙壁也因为潮湿有些脱皮。
浓重的消毒水味让傅云霜忍不住皱眉。
时不时传来几声哭泣，凄惨又悲哀。
走廊内已经推过四五辆平板车，上面盖着白布。
傅云霜的内心五味杂陈，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有满眼全是悲哀神色的老妇人，也有看淡生死，眼神麻木的孩子。
走廊的尽头，是一大群人围着医生，祈求医生尽最后一丝力气，但是得到的却是否定答案的一家人。
这个年代的生死，自己不能掌握，就连医生，有时候也无能为力。
他们手握治病救人的手术刀，却在叹这世事无常，生死有命。
“回去吧。”
握在傅云霜肩上的手渐渐收紧。
沈司程担心她，怕她被这件事情打击，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傅云霜说了一句话，让他更加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你有办法，让我进中心医院吗？”
沈司程皱眉：“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傅云霜摇了摇头。
“我要进中心医院，工作，我要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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