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尤氏院子，贾瑛沿着宁安堂后边的小路朝云水轩方向走去，过了廊桥侧边没多远便是天香楼了，贾瑛对此处印象颇深。
他第一次进宁府时走的便是这条路，如今眨眼一晃都快六年时间过去了。
云水轩位于整个宁府的西北角，隔着天香楼这里倒是不算太远，只不过这里的环境有些幽静，略微显得偏僻了些。
因此府上寻常的丫头仆役没什么要紧的事很少会来到这里。
也只有尤氏的贴身丫头银蝶送东西时，以及专司打扫园子的婆子才会特地拐过来。
贾瑛刚进了院子，尚未踏入云水轩的正屋，便听得里面一声器物碰撞的声响。
紧接着，传来晴雯那清脆且带着几分嗔怒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云蓝你个没轻没重的死丫头，手脚怎的这般毛糙！不知道做事该轻点么？仔细砸坏了东西！”
“晴雯姐姐，你消消气。”
另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贾瑛听出是云蓝那丫头，似乎对刚才自己的粗心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书册乱得很，横竖咱们也不识字，万一整理错了，反倒惹二爷生气。不如等二爷回来，再让他亲自归置吧。”
“呸，就你机灵！”
晴雯柳眉倒竖，立刻怼了回去，轻啐一声道：“难道我还不知道等二爷回来？”
“你看看这屋子乱成一团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起来，别想偷懒！”
“平日里上蹿下跳闹腾得比谁都欢实，可真到了要出力做事的时候，就开始偷奸耍滑。”
看着两人在里面你一句我一句斗着嘴，碧萧一边上前帮衬，一边笑着道：
“好了，你们啥时候争斗都行，非赶着今天，小心惹得二爷心烦，你们两个都没好果子吃。”
看着一脸笑嘻嘻点着头的云蓝，晴雯满当当抱着半臂高的书瞪着眼说道：
“长生那个混小子也是个榆木脑袋，跟了二爷那么久了，搬个东西也不晓得放利落点，到头来还得咱们跟在后头重新拾掇！”
屋外的贾瑛听见晴雯带着几分泼辣的抱怨声，正数落着长生长顺一干人等。
贾瑛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别看长生他们几个比晴雯还要大上一些，但在晴雯面前几乎都不敢乱吱声。
她这张嘴皮子，三两句话便能将人说得无言以对，稍有不慎便得在她这儿讨个没趣。
“眼瞅着都过了整整半个时辰，二爷却还没个影，难不成还在太太屋里？”
晴雯语气中有些担忧，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对着碧萧说道：“碧萧，要不你一会儿再辛苦跑一趟，过去仔细瞧瞧。”
“若是二爷还在那儿，就跟银蝶那丫头言语一声，就说这边还等着二爷拿主意呢。”
这边云蓝满脸无奈，重重叹了口气，随手翻开一本书，她瞧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眉头拧成了个疙瘩，顿时嘟囔道：
“哎呦喂，瞧瞧这都是些什么呀！横七竖八、乱七八糟的，这上头的字儿，在我眼里跟天书似的，瞧得我两眼发昏。”
晴雯将一摞书放好站在旁边，闻言拿过来一看。
只见装书的外面还套着小小的锦匣子，心知价值不菲，怕是什么孤本之类的。
于是晴雯忙小心替贾瑛收了起来，嘴角一勾冷哼一声道：
“你要是认识这些字，还能在这儿给二爷当丫头？早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做奶奶去了。”
云蓝一听，心里顿觉不服气，昂着头反驳道：“姐姐这话可就说得没道理了，平日里管二爷书房的都是姐姐你。”
“我和碧萧连门槛都没摸过，怎么就不见得姐姐也跟着二爷学几个字？还好意思说咱们。”
这话一出口，晴雯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面上有些挂不住道：“你这小蹄子，越发没规矩了！敢拿话噎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说罢，晴雯咬牙切齿，作势便要扑过去，云蓝见状咯咯笑着，忙左躲右闪，瞬间屋里乱成了一团。
旁边的碧萧则捂嘴偷笑，忙上前劝阻，可哪里劝得住。
一时间，屋内少女们惊呼声、叫嚷声交织在一起。
“不好我的书！”
贾瑛一听里面不像话了，赶紧推门进去。
“咳咳，我这一进屋子就听见有人在背后编排我的决定，听话里意思云蓝你是准备接替晴雯管书房了？”
贾瑛踏进屋内，似笑非笑地晃着手里的点心，慢悠悠地迈着方步说道：
“我就几日没回来，看这势头，莫不是我这屋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准备都一并给我拆了？”
他目光不经意间一转，便瞧得几个丫头在屋内打闹，那景象好不热闹，倒添了几分旖旎香艳之意。
只见晴雯一头乌发稍显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泛红的脸颊旁，晴雯眼角余光瞥见贾瑛进来，刹那间神色里满是仓惶。
慌乱之下她赶忙站起身来，动作又急了点，差点踉跄摔倒。
待晴雯站稳身形，面上的红晕愈发浓重，斜着眼睛狠狠瞪了一眼云蓝。
再看碧萧与云蓝，二人刚结束纠缠，笑闹间都微微喘着粗气，胸脯轻轻起伏。
两人身上的衣衫也因这肆意的玩耍稍显凌乱，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白皙如玉的脖颈。
到底是青春正好的年纪，浑身洋溢着蓬勃朝气。
这般鲜活灵动的场景，饶是贾瑛向来沉稳自持，一时之间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但他旋即收敛心神，轻咳一声，板起面孔佯装严肃道：“你们几个小妮子，行事这般没规没矩，若是叫外面婆子看了传出去，你家二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蓝耳尖，听到声响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忙转过头来喊道，一边说着一边还往前凑了两步。
“二爷，你回来了！”
碧萧同样轻笑着，双手交叠福了一福道：“二爷万安。”
晴雯还没从刚刚的失态中反应过来，双唇紧抿，红着脸不说话，脑海中顿时乱糟糟的，心中懊恼之前新擦的妆肯定是花了。
贾瑛看着眼前这几个各具情态的丫头，只觉得有趣极了。
先是笑着看了一眼晴雯，目光又最终落在云蓝身上，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肉道：
“听说有人心心念念要做奶奶了，是不是云蓝你？”
“不是不是！”云蓝立刻忙着否认道。
“这么着急想嫁人，二爷就帮你一把，这就给你寻个恶婆家，让你尝尝每天挨骂和刷马桶的滋味。”
贾瑛收回手，脸上笑意更浓，故意拖长了语调调侃道。
这番话一出口，惹得碧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用手帕掩住嘴角。
见到云蓝吃瘪，晴雯也眉眼弯弯，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道：
“云蓝，这下可好，二爷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等过了两年便把你嫁过去。”
这话一出口，云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急地跺脚道：“呸，两个良心被狗叼走的，这般落井下石！”
“要去你们去，我才不要出去配小子，我就一直在二爷身边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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