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兽喉间发出浑浊呜咽，竖瞳里终于漫上真正的恐惧。这个从未踏出山门的剑修，竟从鳞片残留的法力痕迹，嗅出了人族灵圣大能的影子。
蜃龙囚笼中传来金属锁链的碰撞声，奄奄一息的龙族忽然昂起头颅。
当看清来人是青枫时，那双琉璃般的竖瞳骤然收缩，龙须剧烈震颤着发出嘶吼：
“卑贱人族，只会趁我蜕鳞时偷袭算什么本事，要杀便杀，我族子弟从不知何为屈服。”
“成全你。”青枫指尖轻叩腰间玉珏，火麒麟虚影自虚空踏出。赤金烈焰瞬间吞没龙躯，鳞甲在真火中劈啪作响。
“这不合规矩。”蜃龙在烈焰中翻滚惨叫，龙尾拍得地面石屑纷飞。
按人族典籍记载，此刻不该上演三辞三让的戏码么？这修士怎不按话本套路出招？
三昼夜的烈焰煎熬让龙息愈发微弱。当秋水剑清吟出鞘时，方才还大义凛然的蜃龙突然蜷成环状，龙首谦卑地贴地：“小妖浮幻，愿为上仙解惑！”
剑锋悬停在逆鳞三寸处，青枫挑眉打量这团焦黑：“不是说蜃龙最有风骨？”
“风骨是蛟龙那些莽夫才讲究的！”龙须谄媚地卷成波浪，“我们蜃龙素来能屈能伸，您看我这身子骨多柔软……”说着当真将十丈龙躯扭成麻花状。
青枫袖中梦海珠泛起微光，这三天蜃龙在幻境里早把尊严丢了个干净，此刻不过是强撑颜面。他剑尖轻点龙额：“青龙宫给了你多少好处？”
“上仙明鉴！小妖不过是青龙皇麾下巡海夜叉……”龙爪忙不迭捧出块碧玉鳞片，“这是青龙逆鳞，可证我所言非虚！”
御兽宗大殿的晨钟穿透水牢，青枫把玩着龙鳞轻笑。妖族以祖龙殿为尊，五大龙宫竟敢越级行动，这场戏倒是愈发有趣了。
在水域统治格局中，青黄赤白黑五方龙庭原为祖龙圣殿的直辖机构，主要由旁支龙裔组成，负责协管四海生灵。
自天地剧变后，灵气日渐稀薄，具备嫡系血脉的真龙近乎绝迹，混血龙族却迎来爆发式增长。
此消彼长之下，五方龙庭逐渐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暗流涌动的权力博弈已悄然展开。
当青枫执秋水灵刃逼问时，浮幻的雾状躯体剧烈波动：“尊驾明鉴，青龙卫队近三载拦截百余道密报，祖龙圣使再未现身水域。不过这些终究是小道消息……”
话音未落，秋水剑芒已抵其灵核三寸之处。
“且慢！”雾妖急忙补充：“小妖在浅水集市听闻，上月有批封印着剑纹的云舟图纸在黑市流通。”话音戛然而止，似是触及某种禁忌。
“你们如何精准锁定御兽宗云舟航线？”
“上仙可知东海岸的珊瑚黑市？”浮幻的雾气凝成交易场景虚影，“鲛人商队用三十斛月华珍珠，从某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族修士手里换得星盘密钥，当然，这是七十倍利润的常规交易。”
青枫闻言冷笑：“难怪仙盟刑堂的斩龙台上，今年已诛灭十二个修仙世家。”剑光扫过，雾气中散落无数记忆碎片，映出各派弟子在暗巷交接货物的画面。
“幕后主使究竟是何方神圣？”青枫追问，短暂的诧异转瞬即逝。他习惯以最坏的恶意揣度人心，自然不会因此动摇，转而直指核心问题。
魔道势力首当其冲，毕竟那群邪修行事向来肆无忌惮。但若非如此，青枫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能打通各州界关隘地，岂会是等闲之辈？
“上神明鉴！”浮幻龙须颤抖如风中枯草，“这等诛九族的勾当，稍有泄露便是灭顶之灾。
小妖虽顶着蜃龙名号，实则是龙族最末流的附庸……”青鳞手掌按在琉璃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
青枫指节轻叩青玉桌面，目光扫过案头密卷：“此次潜入中州，也是他们铺的路？手眼通天啊。”
“二十年前亡月峡那场血案……”浮幻声音陡然发虚，龙睛看见青枫骤然绷紧的指节，“当时若非辰明峰两位灵王修士舍命相抗，百万生魂早就……”
空气骤然凝固，案头烛火诡异地定格在青烟里。浮幻只觉咽喉被无形利爪扼住。
龙息在胸腔凝成冰碴，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此刻宛若修罗，墨色瞳孔深处跃动着幽蓝火焰。
“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每个字都像淬过寒泉。
龙族妖修浑身鳞片倒竖，这才惊觉对方周身萦绕的并非法宝灵光，而是货真价实的灵王威压。情报有误，那帮探子都该剜目谢罪。
“二十年前陨落的……可是许延山与宋月烟？”青枫五指虚握，半空中凝结出霜色锁链。
浮幻龙角几乎要缩回颅骨：“小的当时，未曾亲临战场。”
青枫腰间玉珏忽然泛起血光，辰明峰独有的剑纹在虚空流转。妖修猛然想起那个禁忌，二十年前殒命的那对道侣，正是姓楚。
“这不可能！”
青枫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当年那场战役爆发时，他分明还裹着襁褓，连灵根都未觉醒。
青玉案上的烛火突然剧烈晃动，将青枫的影子拉得狰狞可怖。
他盯着地上蜷缩的青龙宫暗探，寒声道：“把青龙宫与监察司的交易细节，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头。那年他刚学会唤“爹娘”，许延山将尚在蹒跚学步的他举过头顶，宋月烟正往他腰间系驱邪的玉铃铛。
两位灵王大能笑得像市井夫妻，说要去极北之地寻只雪麒麟作他的生辰礼。
后来他等到的，是沾着冰霜的断剑和染血的手帕。彼时他顶着三岁孩童的皮囊，将喉间的呜咽生生咽下。
直到昨夜，这个自称浮幻的暗探在刑架上说出“里应外合”四个字，他才惊觉那场所谓意外，竟是人血浇灌的肮脏交易。
“自……自千年前沧溟关失守后……”浮幻被玄铁锁链勒得青鳞翻卷，断断续续吐露着秘辛：
“两族表面厮杀，暗地里却在倒卖军资。人族的辟谷丹在妖市能换百颗灵石，妖族的玄晶矿运到中原更是价比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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