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空明掩映。
当石桥子大队的农妇们刚起床给自家男人孩子公婆做早饭时，一辆吉普车沿着土路缓缓开向老郝家。
“大队长，你快看，有车开过来了。是不是县领导来视察工作了啊？”
“不能吧，就算来视察工作也太早了吧，这才六点刚过呢。”
“难道是……突击检查？”
“突击检查”四个字，听得郝向东一哆嗦。
赶忙把手里的烟袋灭了，又整理了一下着装，就朝着吉普车跑去。
郝玫见大队长过来，忙让吴远山停车。
摇下车窗，“队长爷爷，忙着呢？”
“呀，是二丫啊，你跟你奶这是从京市回来了？”
“嗯，回来啦。”
自从在大院遇见郝蕾，郝玫就知道自己带老太太进京这事在大队里瞒不住。
当然，她也没想瞒。
看她笑得一脸灿然，郝向东脸色变了变，“二丫啊，你咋坐小汽车回来嘞？”
“哈哈，是向东啊，我们能坐这小车回来，还不是因为玫玫在临河县抓到一群人贩子。人公安局局长体谅我们坐牛车辛苦，特意派人送我们回来的嘞。”
孙玉凤推开车门下来，抿抿头发喟叹道：“哎呀，这小车虽比牛车坐着舒服，但就有一点不好，汽油味太大，闻多了，头晕犯恶心呦。”
说完，孙玉凤特意拍了拍胸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郝向东：“……”
就好气！
“呵呵，头晕就下来走走。对了，老嫂子，国平他在部队，没事吧？”
自从郝蕾写信回来说郝玫祖孙二人在部队每天都恨不得把郝国平跟其新婚妻子闹腾死，郝向东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虽怨这个远房侄子出轨成了陈世美，但更怕他被部队处分一撸到底，到时再连累到石桥子大队的名声。
见郝向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郝玫就猜到他在担心什么。
“队长爷爷，您放心，我爹在部队挺好的。我跟奶就是气不过他这么快就娶新媳妇，但不管怎样，他都是我们亲爹亲儿子，我们肯定不会故意害他，您说呢？”
故意不会，但会不会有意嘛，就看他未来表现了。
郝玫的话就像喂郝向东吃了颗定心丸，他立马安心了。
“对对对，没错，都是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再说你爹一个人在部队也实在是苦，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他，你跟你奶也放心些。”
郝玫：呵呵。
人性本就自私，郝向东说这话，郝玫完全理解。
可惜——
她不打算接受。
懒得再跟他寒暄，干脆说道：“奶，我们先回家吧，小叔这时应该也得到我们回来的消息，估计在家都等急了。”
“好好好，回家回家。”
大半个月没见到小儿子，孙玉凤也实在想得慌。
忽略郝向东不舍的目光，重新坐回车里。
至于周晓雅，呵呵，直接被祖孙二人打包送去知青点了。
回到郝家后，二人齐齐舒了口气。
老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
京市大院的房子再好，也没这泥砖房看着舒心。
“娘，玫玫，你们回来了。”
“娘，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郝国庆身后冒出的女人见到孙玉凤身影，扑过来紧紧抱着她就是一顿放声痛哭。
“呀，是英子啊，你……你这臭丫头咋弄成这样啦？”
摸着闺女一身的皮包骨，孙玉凤心里一激灵。
“快跟娘说，是不是在他老张家饿的还是那老虔婆又磋磨你了？”
“娘，我……我被……我被张援朝那个王八蛋休了，呜呜……”
“啥玩意？你被张援朝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别哭，快跟娘说啊！”
郝国英一直哭哭啼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急得孙玉凤心里直冒火。
想抽这不争气的闺女两巴掌，但见她把自己搞成那副鬼样子，又实在下不去手。
最后还是郝国庆担心自己四姐挨打，才把孙玉凤祖孙俩离开后的事娓娓说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郝国英自从嫁给张援朝五年以来一直都没怀上孩子。
以前有郝国平这个当团长的哥哥撑腰，老张家心里哪怕再不愿也没人敢多说一句。
可随着郝国平出轨再婚的事传到老张家耳朵里，老张家所有人立马坐不住了。
担心自家被连累，再加上郝国英这么多年也没为张家生下一儿半女，她就这样被撵回了娘家。
郝国英被撵回来后，郝国庆找到大房二房跟他们商量要一起去张家替郝国英讨个说法，可惜——
“老五，你说你大哥二哥说你四姐被撵回家都是自找的？他们不仅不去帮着讨说法，还把你也臭骂了一顿？”
“嗯。”
想到自己大哥二哥当初冰冷讥讽的眼神，郝国庆此时心里还难受的要命。
“我草他大爷的，这群不是人草的玩意，老娘……”
“哎呀，奶，大伯二伯也是您生的，您这么说，不是连带把我爷也一起骂了？”郝玫一把拽住老太太胳膊，无语说道。
孙玉凤：“……”
这谁家的漏风破棉袄，不想要了。
“娘，都是我不好，求您别生气了。大哥二哥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没给张家留下一个孩子，是我的错。像我这种人就不该活着，回家也是给家里蒙羞，我……我……呜呜……”
郝国英的哭声，吵的郝玫脑仁疼。
“够了，小姑，你先别哭了，哭要是能解决问题，那我们跟你一起哭去。再说，当初张家娶你，就是为了让你给他们家传宗接代？真这样的话，那我可得去问问。咋，他么张家有皇位等着继承啊？娶个媳妇就非得能生孩子！还有……”
郝玫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生孩子是两口子的事。你这么多年没怀孕，说不好压根就是张援朝的问题！”
“啥？二丫，你说真的？这女人怀不怀孕，还跟男人有关？”
在院外看热闹的人里，大队会计的媳妇王大梅一下子冲了进来，抓住郝玫的胳膊急声道：“二丫，你快跟婶儿说，你刚才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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