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贞观二十三年五月戊辰日
终南山翠微宫
“陛下，该起床了……”
一道声音从宫中响起
椅子上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颤颤眼皮，睁开了双眼
“阿难…朕睡了多久……”
张阿难恭敬的跪在地上，轻声细语的回应道
“回皇上，您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该到您吃仙丹的时候了”
李世民此刻也是刚刚回过神来，双手扶着椅子略显挣扎的坐起身子来
他的体态不再如壮年时那般挺拔，因长期服用丹药和晚年的奢靡生活，身体逐渐虚弱，步履略显蹒跚
“阿难，把朕今日的仙丹呈上来”
“皇上，早就给您拿过来了”
张阿难从身旁拿起一个精美的丝绸举过头顶，丝绸之上摆放着一个宝盒，那枚仙丹就在其中
李世民伸出手从盒子中拿出那枚仙丹，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吃下去，反而是一反常态的放在面前仔细端详片刻
“这仙丹弄的还真是精致啊……”
“回皇上，这仙丹是呈给殿下您的，自然要做的精致无比，这才能彰显您的身份啊”
“呵呵……”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略带讽刺意味的笑容
“我的身份？”他缓缓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苦涩
“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像是一个皇帝的模样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身体
李世民此刻的胡须早已花白，长须垂至胸前，虽依然整齐梳理，却难掩老态
他的头发也早已斑白，稀疏地覆盖在头顶，眼神虽依旧锐利，但已不再像年轻时那般炯炯有神
“咳咳……”
然而，就在他说话的当口，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陛下，老奴立马传唤太医前来！”
“不用了，阿难”
李世民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行动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
张阿难听此也停止了向外的脚步，反而拿起一张精美的帕子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帕子后擦了擦嘴，便一把扔了出去，他缓缓将手中的仙丹举到面前继续端详
“啊难，你跟朕整整三十多年，你是最不会骗朕的人
你来说说这仙丹到底有没有用？”
“这……”
张阿难把头放的很低，最近殿下情绪变化很频繁，他自然也要深思熟虑才敢回答
“回皇上，这仙丹当然有用，这可是尚药局一众太医和炼炁士为殿下专门研制出来，定能让您长生不老，成仙做祖……”
“哈哈哈哈，长生不老……”
李世民口中发出阵阵轻笑，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就在这笑声还未停歇之际，他的脸色突然一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怒容
李世民猛地一挥手臂，将手中的仙丹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瞬间摔得粉碎
他的双眼瞪得浑圆，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些碎末，仿佛那是什么令他深恶痛绝的东西
“这都是放屁！”
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声音在宫殿里震耳欲聋
接着，李世民猛然站起身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臂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朕当年虎牢关血战，三千玄甲破十万叛军，朕的塑尖挑着窦建德金盔，背后却插着三支冷箭！
魏征这厮后来骂朕：\"陛下以杀得天下，焉能以杀治之？\"
放屁！朕的剑砍不断乱世，但朕的犁能！
看见太极殿前那尊缺角的铜鼎吗？贞观三年大饥，朕熔了十二车兵器铸成三百口赈灾锅
比起颉利可汗跪献的突厥宝刀，朕更爱听江南漕船压碎冰凌的响动！
去岁征高昌，驼队踩着沙丘唱\"秦王破阵乐\"，有个龟兹老头捧来葡萄酿： \"陛下，这酒用您修的水渠浇的！\"
知道朕为何在玉门关种柳树？哪天胡商迷了路，顺着柳荫就能走到长安西市喝羊汤！”
李世民双目通红，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响不止
“朕即位后任贤臣、减赋税、兴农桑，创贞观之治
西平突厥，东征高句丽，开疆拓土
凿通丝路，四夷来朝。朕以史为鉴编《政要》，兴科举纳百川，使大唐文德耀八方
此生所求，唯民安国泰，盛世长存”
李世民怒吼之后，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缓缓转过身去，脚步有些踉跄，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刚才的怒吼中用尽了
他像失去了支撑一般，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沉默良久，李世民终于发出了一声悲凉的叹息
这声叹息，如同寒风中的残烛，摇摇欲坠，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无奈
“朕荡平四海、开创盛世，难道盖不住玄武门那滩血？
功业煌煌如日月，难道换不来青史半句公允，求不得苍天半分垂怜！
朕不甘啊……”
李世民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脸色也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稍微恢复了些力气的李世民，稍稍直起身子，有气无力地对站在一旁的张阿难说道
“阿难，朕之前让你去叫的那些人，现在可到了吗？”
张阿难连忙躬身施礼，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皇上，那些人早就已经到了这里，此刻正在大殿之外候着呢”
李世民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说道：“嗯，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奴才遵旨”
随后张阿难转过身去，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殿外走去，准备传唤二人进宫面圣
过了一会儿
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踏踏踏……”
接着便是两道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这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走进来大殿，他们的身上还带着些许旅途的疲惫，但眼神却十分锐利
一进门，他们便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民，连忙双膝跪地，齐声说道：
“臣，李淳风”
“臣，袁天罡”
“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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