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鉴古斋刚开门不久，便迎来了一位中年男子。
这人留着平头短发，面容憨厚中带着几分局促。
身上那件外套已经油光发亮，几乎快要包浆了，显然许久未洗。
这般打扮，多半是个不拘小节的单身汉。
男子进门时眼神游移，四下张望，透露着几分警惕与不安。
楚峰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这人行迹可疑，与寻常客人不同。
楚峰朝白易使了眼色。
白易会意，笑着迎上前去：“先生您好，想看点什么？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下。”
这位名叫董铁山的男子打量了白易一番，故作深沉道：“叫你们老板来，我有笔大生意要谈。”
白易闻言一怔——这几天总有人来冲着楚峰而来。
不过眼前之人看着衣着寒酸，神态拘谨，口气道是不小。
白易心下嘀咕，面上却不露分毫，转头看向楚峰。
楚峰打量着董铁山，心中暗忖：这该不会又是吕杰派来闹事的吧？
于是他起身道：“请这位先生过来吧。”
白易点头，对董铁山礼貌一笑：“这位就是我们店的楚老板。”
随即将人引至楚峰面前。
楚峰顿时闻到一股酸馊气味，不禁暗想：这人多久没洗澡了？
但他面上依旧带平静：“我是楚峰，这家店的老板。请问您怎么称呼？”
“呃……叫我大山就行。”董铁山虽然模样憨厚，却也知道谨慎，没有报上真名。
楚峰继续问道：“不知道您想谈什么生意？”
董铁山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道：“我手里有一批高货，想跟你合作。”
“高货？带来了吗？”楚峰挑眉。
董铁山从怀里掏出一对锈迹斑斑的铺首，问道：“这东西你见过吗？”
楚峰看了一眼铺首，笑道：“这不就是大门上的铺首吗？”
铺兽是安装在门上的装饰构件，多作兽面纹，口衔圆环，既可用于叩门，也有辟邪镇宅的寓意。
眼前这铺首，是一对圆形狮子头造型。
董铁山这才知道这东西的名称：“没错，但我这件可不是普通大门上的。”
楚峰第一眼就看出这是件简单做旧的赝品，但听董铁山这么说，倒想听听他有何高见：“哦？哪里不同？”
董铁山回道：“这是汉代墓里出来的，等级很高。”
“大墓出土？”楚峰冷笑，这是要给他讲故事了？如此粗制滥造的铺首也想蒙他？
“真的，骗你做什么？老板你说说，这是什么年代的？”董铁山追问。
楚峰摇头：“上周的。”
“什么？商周的？”董铁山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我还以为是汉代的，没想到年代更早啊！”
楚峰连忙摆手：“先生您误会了。我说的是上个星期制作的。”
“什么？你说我这铺首是假的？”董铁山瞪大眼睛，声调陡然升高。
楚峰观察着董铁山的反应，一时难以判断他是真不知情还是演技过人。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总之这是件新东西。”楚峰给出结论。
“不可能！”董铁山坚决否认，眼睛通红，一下子激动起来。
“这青铜铺首红斑绿锈，都是岁月的痕迹，怎么可能是假的？更何况是我亲自挖出来的，绝对假不了！”
“什么？自己挖出来的？”楚峰吃了一惊，这种话也敢随口说出来？这人怕是脑袋缺根筋吧！
董铁山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说漏了嘴，但既然已经说了，也就破罐子破摔：“对啊！我朋友从土里挖出来的，能是假的吗？”
楚峰自然不信这套说辞：“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真的，你得进去；要是假的，到我这儿来也没意义。”
楚峰笑着摇头，一旁的白易和李成浩也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董铁山。
“东西你可以不收，但不能说我的铺首是假的！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出门就让车撞死！”
董铁山不服气，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楚峰觉得这人有点犟，是个狠角色。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走了，他却在这里纠缠不清。
“真是挖的？你朋友不会骗你吧？”楚峰突然来了兴趣。
董铁山拍着胸脯，板着脸道：“不会！我亲眼所见，这东西不可能是假的！”
“有点意思。”楚峰自语道。
他看这人头脑简单，也不像是盗墓的。
“那你朋友还挖出什么别的了？”楚峰追问。
“好东西多了去了，佛像、瓷器、钱币都有。怎么，想要吗？”董铁山反问。
楚峰乐了：“还有佛像？越说越离谱了。”
一般来说，陪葬品中很少会有佛像，这对信佛之人是大不敬。除非是帝王陵墓，建造得如同宫殿，才可能出土佛像。
“离谱？不信是吧，我给你看个东西。”董铁山为了证明自己，也是豁出去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段视频递给楚峰：“你看完再说。”
“什么？”楚峰接过手机，看向屏幕。
好家伙，视频中一片漆黑，只有一束光打在泥土上。
一双粗糙的手正拿着铲子清理泥土，从中挖出一尊泛黄的水晶菩萨像。
楚峰皱眉——视频中的菩萨像开脸方式明显是现代审美。
董铁山见楚峰不语，拿回手机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楚峰一时无言。
此刻他已经不觉得这人是吕杰派来闹事的了，分明是来自投罗网的。
“你真是个人才啊！”楚峰感慨道，这挖土的手明显就是他本人，还来个无中生友。
董铁山没听出话外之音：“那这对铺首还是新的吗？”
楚峰懒得争论这个问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董铁山见楚峰松口，暗自得意：“你们这些开店的，全都会忽悠。真的说成假的，就是为了压价。”
楚峰没有反驳：“这东西即便是真的，整个古玩市场也没人敢收。我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
董铁山面露失望，转身欲走。
“等一下！”楚峰叫住他。
“我认识一位收藏家，或许会对你的东西感兴趣。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她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自己联系看看。”
董铁山已经逛了好几家古玩店，正愁东西出手无门，见楚峰主动介绍客户，当即同意。
“好，你把电话给我，我回头联系。”
于是，楚峰将李清月的联系方式写给了董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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