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当日，觥筹交错，云琼盈一袭淡蓝色长裙，正亲昵地给时怀瑾夹着菜。
时怀瑾微笑点头，却未动筷，只欣赏着燕国进献的歌舞，眼神有些晦暗。
舞者俱是男子，个个相貌堂堂，舞步轻盈而极具力量。
一曲舞罢，燕国使者起身，缓缓行礼，“太后，皇上，此舞名为‘龙行虎步’。闻听祥瑞降世，臣之君上特令微臣创排。”
“燕国皇帝有心了。”云琼华微微勾唇，“本宫很喜欢。”
闻言，使者喜笑颜开，眼神里浮现几分轻蔑。
“不如让他们入教坊，太后与皇上想看，也可随时召见。”
“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太后娘娘对先帝一片情深，怎会容许外男入宫久居？”
云琼盈的声音响起，她秀眉微蹙，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云琼华。
“噗嗤。”
一片寂静中，摄政王的轻笑声格外刺耳。
众人纷纷看向他，他举起酒杯，向云琼盈微微点头。
“时夫人不愧是楚国第一才女，果然学识渊博，与太后娘娘姐妹情深。”
云琼盈的表情有些许僵硬，片刻又变得柔和。
“太后娘娘生性洒脱，妾身自然要多替娘娘考虑些细枝末节。”
云琼华举杯，与慕蓉沅遥遥相碰。
“本宫与琼盈，虽非一母所出，到底是自幼一起长大，情谊非外人能知。”
“如琼盈所言，本宫不便让舞者入宫。但燕国皇帝一番好意，本宫又不能辜负。不如……”
云琼华放下酒杯，对云琼盈笑得温和。
“妹妹替我收了这些舞者。”
云琼盈优雅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牙关紧咬。
“妾身身居内宅，怎能……”
“妹妹未出阁时，亦常与文人雅士聚会赋诗，如今只是交流歌舞，想来时大人不会介意。”
云琼盈为维持“楚国第一才女”之名，没少扮做男装出席宴会，结交雅人韵士。
如今在这般场景下被云琼华提起往事，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了味道。
“我……”云琼盈有些说不出话，身体微微颤抖，似压抑着怒意。
见云琼盈如此神情，云琼华只觉无趣，她微眯双眼，轻声开口。
“楚国立国时，云氏先祖虽为女儿身，却不畏生死、身先士卒，与太祖一同开辟江山。”
“想来女子德行，本不在男女之防，而在建功立事。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众臣见云琼华搬出云氏先祖，纷纷赞同附和。
云琼盈也悻悻应和，右手握上酒盅，骨节因用力而隐隐泛白。
她身旁的宫女小心翼翼地给她添了些酒，便快速退下。
一出闹剧后，骆怀慎禀报，放灯仪式已准备好。众人便走出大殿，来到太平湖边。
碧波荡漾，远处日薄西山，晚霞似绯红锦缎般飘扬在天幕。
云琼华接过环瑶递来的河灯，走到岸边，缓缓俯下身子。
突然，她身后的宫女一个踉跄，直直向云琼华撞去。
眼看她便要将云琼华撞入湖中，隐在人群中的谢凌苍一个箭步上前，将云琼华揽入怀中。
宫女琴心跌入湖中，激起片片水花，许久后才被救起。
大臣、宫人的眼神都偷瞄着谢凌苍与云琼华，表情各异。
谢凌苍将胳膊收的很紧，云琼华轻轻拍了拍他，他才回神，猛然放开手臂。
云琼华打量着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云琼盈身上。
她勾唇轻笑，本以为云琼盈会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没想到还是毁人名节的宅斗招数。
云琼华薄唇轻启：“谢凌苍，你救驾有功，便封为锦衣卫经历，赐黄金百两。”
谢凌苍微愣，而后微微蹙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云琼盈的神情有些急切，语调也尖锐起来。
“太后娘娘！谢凌苍行为逾矩，有损娘娘清誉，娘娘该把他处死。”
慕蓉沅轻笑一声，语调带了几分玩味。
“时夫人看上去柔弱，未想竟如此狠厉。”
云琼盈脸色一白，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继续说道。
“娘娘，您贵为太后，本恬淡寡欲，不问政事，怎知小人挑唆……”
“谁是小人？”
云琼华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中升腾起几分戏谑。
“云琼盈，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云琼盈咬唇不语，看了一眼谢凌苍后又低垂下头。
云琼华最厌恶她这副欲说还休的模样，不耐烦地挑了挑眉。
“本宫任命时大人为帝师，时大人可是你口中的小人？”
云琼盈刚要张口，云琼华又接着说道。
“摄政王剑履上殿，常入宫探看皇上与本宫，他可是你口中的小人？”
云琼盈连连摇头，“自然不是……”
“那就是云大人与谢大人，二位都是顾命大臣，常向本宫禀告政事。”
云仲昌本来还要替云琼盈辩驳，如今云琼华一番话，他刚要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
“京中流言，说太后娘娘豢养男宠，牝鸡司晨。”
云琼盈说完，便知自己失言，连忙叩头请罪。
大臣或惶恐或快意，鲜有替云琼华感到不平之人。
云琼华沉默着看着云琼盈叩头，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她看了看天色，又与骆怀慎交换眼神后，才缓缓开口。
“前几日祥瑞现世，本宫还以为是上天认可了本宫的德行，未想到……”
“娘娘！”骆怀慎的声音骤然响起。
“快看湖中……”
云琼华回头，只见湖中自东南角突然游出一群白色锦鲤。
锦鲤浮沉，骤然出现在云琼华面前，聚集翻腾。
太平湖一贯只养红鲤，这番景象一出，湖边顿时议论声四起。
云琼华满面惊讶，立刻走到云琼盈身边扶起她。
“琼盈，你见过白虎，是有福之人，快来看看湖中这是怎么回事？”
云琼盈被迫走到湖边，神情犹疑，不知云琼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突然，云琼盈腕上的珠串断裂，佛珠纷纷滚落水中。
她面色大变，要伸手去捞，却被云琼华紧紧攥住手腕。
佛珠入水，鱼群瞬间变换出一个“佛”字。
云琼华目光灼灼，唇角勾起笑容。
“本宫之心，天地可鉴，今日异象便是证明。若再有提及流言者，本宫绝不姑息。”
大臣、宫人纷纷跪地称颂，云琼盈心中愤懑，却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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