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稍稍理了理有点乱的衣领，一屁股重重地坐到沙发上。
在他对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大汉，个个身材魁梧、模样凶狠，这会儿却都昏迷不醒，或死猪似的瘫在地上。
这突然的闯入，简直就跟突袭没啥两样。
就杨帆一个人，单枪匹马把这事儿给干了。
公司老板被这放贷以来头一遭遇到的场面，惊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现在，咱是不是该聊聊生意上的事儿了？”
“你谁啊！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闯进来，还谈生意？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这位赵老板，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的主儿，哪能这么轻易就认怂，强忍着双腿打哆嗦，硬着头皮回怼道。
杨帆的目光落到办公桌上，准确地说，是那个土气的名牌上。
嘿，上面写着 “董事长赵德彪”。
行嘞，就叫他赵老板吧。
“我说，赵老板。”
“啊？啥事儿？” 被称作赵老板的男人，那厚实的脸上全是汗，紧张得不行。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再吓唬他了。
“你认识林晓英吧？”
“……！” 杨帆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脸色 “唰” 地一下变了，心里琢磨着，这家伙会咋说呢？
赵老板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个客户咋啦？”
咋啦？都这时候了还问咋啦？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杨帆语气一下子就凶了起来：“又是绑架，又是私闯民宅，你们可真够狠的，做事都没个度啊！”
“…… 有这事儿？”
赵老板瞪大了眼睛，那副惊讶的样子，就好像真刚知道这事儿似的。
这家伙，装得还挺像啊？杨帆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觉得我现在像是在开玩笑？”
“啊，不是啊！我是真不知道啊！林晓英这个客户，之前还款啥的一直都挺正常，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事儿啊。”
“那为啥会搞出这种事儿？”
“我真不知道啊！这事儿我都交给我弟去办了。”
他这反应，杨帆可太不满意了。
看他那样子，好像真啥都不知道，可就这反应，让杨帆心里更火大。
“所以你就觉得自己没责任了？做生意的人，就这么推卸责任。”
把事儿都推给弟弟？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这么严重，哪能就这么敷衍过去。
杨帆心里气得直冒火，恨不得把跟这事儿有关的人都抓起来，好好收拾一顿。
不止如此，他甚至想动用一些不那么合法的手段，让这些人再也不敢招惹林晓英。
强忍着心里那些火冒三丈的念头，杨帆深吸一口气。
赵老板像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危险气息，赶忙结结巴巴地保证：“……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儿了。”
作为一帮混混的老大，能说出这话，已经算是很丢面子了。
然而，杨帆却嗤笑一声。
“我可不是为了听你这种不痛不痒的保证才来的。”
“那你想咋样？”
“把她的债务转给我。”
“啊？这么强横？这可不符合我们这行的规矩啊！”
赵老板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就好像杨帆碰了他绝对不能碰的底线。
杨帆冷冷地压低声音警告道：“绑架和私闯民宅，这可不是啥规矩的事儿，这是违法！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和警察聊聊。”
竟敢动他在乎的人，还越过了法律的界限。他们那些恶意的威胁，给林晓英心里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哼，想咋样？
杨帆拿起带来的文件，慢条斯理地一份份翻着。
里面全是他们打着生意旗号犯下的罪行，那厚度，都超过新华字典了。
“啪” 的一声，杨帆把厚厚的文件扔在桌上，桌子都被砸得微微晃动。
但他查到的可不止这些。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严重的违法行为呢。本来想都拿过来，可实在太重了，只好放弃，就挑了这些。”
在合法与非法边缘游走的生意，肯定混杂着无数犯罪行为。
杨帆这么做的意图，对于做高利贷生意的赵老板来说，不难猜到。
“…… 你这是威胁我？”
“不，这是个提议。”
杨帆嘴角上扬，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听说了个有趣的消息，最近好像有人也提了类似的要求？”
“…… 你说的是肖凌峰肖总吧。”
肖凌峰，果然跟杨帆想的一样，这次事儿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一想到因为他，林晓英受到了威胁，杨帆脸上原本勉强的笑意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赵老板被他这突然变化的眼神吓得直冒冷汗。
“肖，肖总倒没这么威胁我，他…… 是带着合理的钱来的。”
赵老板这含糊的辩解，换来的是杨帆的一声冷笑。
“所以他没搞定。要是我猜错了，你告诉我这事咋整。”
“…… 没，你说得对。”
赵老板没法否认，他那模样，仿佛在诉说着那天的情形。
估计肖凌峰只是带着钱来找他，他根本没把这个穿着花哨西装、红头发的家伙放在眼里，还嘲讽了他一番。
相比之下，杨帆做得可好多了。
“我很好奇，赵老板打算把我的提议，也交给你那个所谓的弟弟去处理吗？”
“……” 赵老板紧紧抿着嘴唇，死死盯着放在面前的文件，估计这会儿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摆脱这困境。但他心里也清楚，很快就得做决定。
他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剩下的就只有权衡利弊。
毕竟，一边是已经吸了几倍本金的欠债人，另一边是安稳的生意，这抉择其实并不难。
“…… 把和林晓英客户相关的文件，都拿过来！”
果然，跟杨帆预料的一样，赵老板松口了。
刚才还横七竖八躺着的手下们，立刻麻溜地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拿着厚厚的文件回来了。
“怎么这么多？” 杨帆皱起眉头。
“那是…… 毕竟她做了五年的客户了。”
是啊，五年。
杨帆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晓英的情景。那时她瘦得皮包骨头，穿着破旧的衣服，身上还带着股难闻的味儿，一看就是一直在艰难地维持生计。
都是这些家伙，像吸血鬼一样把她吸干了。
这五年痛苦的记录，可真够沉重的。她这些年肯定过得很苦，吃不好穿不好。
看着这个满脸油腻的放贷人，杨帆心里一阵厌恶，但还是强忍着。
现在还不能冲动，要想让她不再陷入危险，就得把这交易完美地完成。
“既然你有诚意，我也得拿出诚意。这是我接手林晓英债务的诚意。”
杨帆说着，把一个大袋子 “砰” 地放在桌上。
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现金。
赵老板似乎早有预料，默默点了点头。
“怎么样，够吗？”
“…… 够了，不得不承认，虽然过程粗暴了点，但这买卖可真划算。”
他收起袋子，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给杨帆开门。
交易结束，杨帆在众人恭敬的行礼中，回到了车上。
“你没事儿吧？” 杨帆刚上车，梁博文就凑了过来，一边紧张地打量着他，手里还紧紧握着手机，像是随时准备打电话，说不定已经打过了。
杨帆微微皱眉。
“你打电话了？” 他指的是安保团队。
梁博文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
“还没呢，你再晚十分钟，我肯定就打了。”
“那就好。” 杨帆满意地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事情办得咋样？”
“搞定了。” 梁博文看着杨帆扔在膝盖上的文件，咬了咬嘴唇。
这文件记录着过去五年，某个人所遭受的极度痛苦，可上面却只有冰冷的数字，像一场悲剧。
即便一切都结束了，可痛苦终究还是痛苦。
“…… 你心情咋样？”
“挺爽的，我就觉得一开始就该这么做。” 可嘴上这么说，杨帆的脸却紧绷着，像憋了一肚子火。
问题是，他这火冲谁发呢？
“你该不会是在自责吧？” 梁博文一下子就看穿了杨帆的心思。
每次想到母亲的死，他不都是这样吗？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无法原谅自己。
杨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现在问题是，该怎么跟晓英说这事。”
这意思就是别再问了。梁博文了解他的脾气，决定顺着他。
“她应该会挺开心的吧？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解决了呀。”
毕竟这可是差点被绑架的大事，意味着她和那些混蛋的恩怨彻底了结，正常人肯定会开心。
然而，一直观察林晓英的梁博文却不这么想。
“她会生气的，肯定会。”
“嗯…… 我不太明白。”
“你没看到刚才晓英的样子，所以才这么说。” 杨帆忍不住担心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是为了她好，也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问题。
可在感情方面，他心里没底。
——“在你眼里，我这被搅得乱七八糟的人生，是不是特可笑？”
听到有人要帮自己解决债务，她当时那么激动。为什么呢？明明文件上记录的债务，光看一眼就知道有多残酷，可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看来，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应对这个问题了。
“杨帆，跟她好好说，别再隐瞒了。” 梁博文在一旁劝道。
杨帆却忍不住笑了，哼，这家伙，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他的事儿。
不，这事儿别人插手可不行。担心她的痛苦，帮她解决问题，守护在她身边，这些都应该是他杨帆来做。
就算梁博文一直是好朋友，在这事儿上，他也绝不让步。
“肚子饿了。” 突然感觉到一阵饥饿，杨帆看了看表，才七点半。
回到云邸大概八点多，比约定的九点早了不少，他暗自庆幸。
“…… 希望晓英已经想好晚餐吃什么了，要是能配点酒就更好了。” 对，先吃饭。
等和她一起吃顿美味的晚餐，喝点酒，再把债务证明和所有文件交给她。
那时候，她应该心情会放松点，说不定就不会太生气了。
要是她真生气了，说什么他都听着。
毕竟，这是她摆脱多年痛苦的日子，就算被她痛骂一顿，他也认了。
只要能把不再为钱发愁的她留在身边，就算经历再多困难，杨帆也心甘情愿。这可是他的真心话。
“我也想去吃呢。” 这时，梁博文小声嘀咕了一句。
杨帆一听，回过神来，不行，今天可不能让他去。
为啥？不管是感激、指责，还是喜悦、愤怒，林晓英重获自由后所展现出的所有情绪，都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
“哼，又没请你。”
“啊？喂！杨帆！我也一起调查，一起担心了啊！我觉得我有资格跟你们一起庆祝。”
“以后，我单独好好请你。今天你就别去了。” 说完，杨帆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梁博文扔下，就开车走了。
梁博文孤零零的站在马路边，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突然觉得东风也萧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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