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怪物，不要再靠近。”
罗宾斯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调整呼吸说道，
“队长？”
兰奇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和不解，那双非人的眸子从一行十二人身上扫过，他看了看队长，又看了看莉莉丝，仿佛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看到他都那样害怕，
“R？”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受到刺激的哨兵们便纷纷拿出武器，统一指着他，
“别过来，你已经是污染物了，别过来……”
杰恩摇着头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其余队友也好不到哪去，
兰奇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伸出手，手上是缠绕交错的藤蔓，迤逦地开在他的皮肤上，下方不是血管，而是流淌的绿色汁液，
然后，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粗糙的树干纹路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在自己的制服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镜，
清晰的镜面里，露出一张扭曲的脸，树枝凸起的眼，嫩芽占据的两颊，枯叶涌上的喉口，
一切的一切，都超脱常理，绝不正常，
“我……被污、污染了？”
兰奇求证似的看向自己最信任的队长，被他崇拜的冷静又沉稳的队长却只是冷漠地吐出一句话，
“兰奇，分离精神体吧。”
所有被污染的小队成员都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很少有人能坦然接受，
兰奇也是一样，他只觉得自己大脑空空，完全无法做出应对，他向后退了一步，又哀求一般看向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向导，
“R，你帮帮我，你救救我，你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他说着想要向莉莉丝靠近，却被杰恩和沈嘉煦同时挡住，破空的枪响落在他身前的地面，
兰奇怯怯地收回动作，希冀地再一次询问，
“R，你、你连伯尼都净化了，一定也可以净化我的，对不对，你是我发探查组的向导，有你在，我不用像之前的队员们一样，变成可怕的怪物，你一定可以救我的，对不对？”
莉莉丝的眼里有一丝浅淡的不忍，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能够感知到自己精神力的极限，宿主死去的污染物，她的确可以净化，
但现在，不说精神力不够用，就是兰奇目前的状况，也根本做不完一次净化，他的本能和被污染的野性会撕扯掉每一个靠近的向导，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罗宾斯也无法保护她，
所以莉莉丝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很抱歉。”
“不要道歉啊，你、你试一试嘛，没试怎么知道呢？你治疗伯尼的时候不是这样对我们说的吗？五分钟、不、三分钟，你就试几分钟好不好，求你了，R！”
兰奇祈求到，他口中的枯叶从一片一片变成一团一团地涌出，像是秋日堆积腐烂的遗留物，带着腐朽的气息，
“够了，兰奇，难道你想变成伯尼那样吗？如果你不愿意自行分离精神体的话，我不介意亲自帮忙！”
罗宾斯定定地看向曾经的队员，不知什么时候，其余人已经把兰奇围在了中央，
他们曾经是同生共死的伙伴，如今，却要兵戈相见了。
兰奇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恍然地低下头，缩了缩身体，
“这样啊……这样啊，队长，我已经变成怪物了，可是、可是我不会伤害大家的，你知道，我最胆小了，你让我离开，我保证不会在你们附近出现，求你了，放我离开吧！”
说到最后，莉莉丝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兰奇的身体都快要完全变成树了，等到他的身体被吞噬，他本身也死去，那么他被污染的精神体就会彻底异化，变成无法被轻易铲除的污染物，
杰恩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几乎是尖叫着喊出声，
“兰奇，分离精神体！”
鸟雀尖啸着飞向延伸的树枝，硬生生地从那张扭曲的脸上咬下一大片的树叶，
强烈的痛苦几乎是立刻让兰奇有了反应，他控制不住地“坐”在地上，双手展开，像是树一样伸长自己的胳膊，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我都说我会离开的！”
“杰恩！”
罗宾斯大吼一声，杰恩立刻对着兰奇的眼睛和喉结部分开了两枪，但全部被树枝挡了下来，
“打脚下，杰恩。”
莉莉丝开口说道，
“树根才是他的弱点，用火烧。”
没有闲心痛苦和心软，就算是流泪的杰恩，也是第一个动手的人，火焰弹在兰奇的脚下炸开，其余人的精神体穿透火焰撕扯着兰奇，
一团团的光点从他的身上被分离出来，分明没有看到血肉，但那声嘶力竭地哭嚎依旧让人感同身受一样痛苦，
“啊！”
原来在哨兵活着时分离精神体是这样残忍的事情，原来当他们“不自愿”的时候，要由曾经的伙伴来承担这份痛苦，
他们探查污染区，他们杀死被污染的伙伴，没人能够幸免，
莉莉丝眨了眨眼睛，挤去晶莹的水光，兰奇挣扎了一会儿以后，力气逐渐变得微弱，
他身上的异变已经无可挽回，但因为树干没了养分，终于停止了生长，他有气无力地四处看了看，双眼无神，
精神体剥离以后，他感受不到其余人的存在，眼睛瞎了，耳朵也听不到，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R，如果可以，你现在能给我做一次净化吗？就像你对伯尼做的那样，我不想以怪物的姿态死去，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抵抗了。”
“可以吗？”
罗宾斯还有些不赞同，但莉莉丝已经点头应下，
“现在可以。”
因为兰奇马上就要死了，她用剩余的精神力驱逐他身体里的异变，那些枯枝落叶从他的身体里很快褪去，莉莉丝抱着他的脑袋，填补他的眼睛，
“对不起，R，对不起……”
兰奇一直重复着，在莉莉丝的怀中失去了呼吸，
这不是莉莉丝第一次见到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但没有哪一次能比得上她此刻的迷茫和痛苦，
污染区，污染物，像是诅咒一样，如蛆附骨地追逐在每一个远行军的背后，
她松开兰奇，舔去指尖被树枝刮出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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