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京说得没错。
时候确实差不多了。
长公主逃跑的消息是上午送进宫的，传遍上京，也就是晚上关城门的时候。
据说皇帝又发了大火，怒斥祁霁泄露消息。
已经知道这本身就是个局，贺玉京保持着沉默，同其他朝臣一样，井然有序地完成各自手头的公务。
倒是从前凡事总爱将贺玉京叫进宫的皇帝，自从这些事摆上了台面，非必要就不再召见贺玉京。
事情已经进行到现在，贺玉京也不想既要又要，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做好臣子的本分。
何蓁这边也在忙，忙着筹备书院事宜。
选址、盘地、装修，以及寻人等等，有她忙的。
当然，做这些事需要她出面的时候，自然还是以秦娘子的身份办事。
在何蓁为书院的事忙得如火如荼时，整个朝堂也是一片水深火热。
何蓁不再掺和那些事，只从暗部听听消息，以及贺玉京回府后跟她说起的。
在长公主逃跑后，六皇子的事彻底压不住。
六皇子无法接受，当天就跪到皇帝寝殿外，声泪俱下控诉一切都是污蔑，并不接受自己不是皇帝的孩子。
六皇子装傻的那么多年里，虽然装傻，在皇帝跟前却从来都是讨喜的模样。
加上年纪又小，看起来除了格外天真烂漫些，大多数时候都只会让人心疼，皇帝也是真心疼宠过他的。
看到祁安跪在地上，一声声充满孺慕的“父皇”，皇帝终究狠不下心，没再对六皇子的身份进行彻查。
当然，同样也绝了六皇子其他的念想。
皇帝让人将皇子府的人都换了一遍，确认府中没有密道，才将人软禁起来。
可六皇子还是出事了。
不过这次不是死了，而是被人带走了。
此时，距离长公主逃跑，已经过去半旬。
长公主是抓不回来了，倒是负责整个事件的祁霁，将查清的真相上报给了皇帝。
包括当年贵妃宫那场大火的前因后果，都一并查清楚了。
“说是当年老平南大将军的事，被二殿下发现端倪，似是查到了长公主头上。”
“然后在查长公主的时候，又无意间发现长公主双胎女儿的事。”
“这事儿被长公主知道，以为二殿下发现了六殿下的事。”
贺玉京只说这几句，何蓁就明白整个事情的脉络了。
二皇子发现了长公主的秘密，长公主想杀人灭口，又怕二皇子将秘密告诉了贵妃和五皇子。
碰巧母子三人相聚，皇帝还不在宫中，简直是天赐良机，利用三皇子直接下药后纵火，将母子三人一锅端了。
事实上，二皇子心中也只是怀疑，一切都还在查证中，只知道长公主有双胞胎女儿，并不知道六皇子的事。
更重要的是，这些事二皇子根本就没和贵妃和五皇子说过。
何蓁心中将事情消化一阵，忍不住为祁瑜长叹一声。
“这么多年他真是……太难了。”
没有被发疯扭曲就算了，还这么正常。
当年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
何蓁和祁瑜认识很多年，一个还是小孩，一个还是青涩少年。
虽然一开始两人的来往，是从合作关系开始，可这么多年过去，情谊早非比寻常。
就算大家长大了，有了成年人权衡考量，少时情意的分量，也始终摆在那里。
何蓁这一声感叹中，更是带了常人无法体会的关心和怜悯。
贺玉京视线在何蓁脸上转了转，轻咳了两声，看到何蓁转脸看过来，才不经意道：
“如今旧事水落石出，等到结果落定，像瑜兄这样才貌双全，品行优良之人，定能觅得他自己的幸福。”
何蓁不明所以，微微睁大眼睛。
“嗯？”
不是在说正事吗？话题是怎么拐到祁瑜的私事上的？
看清贺玉京眼底的闪烁，何蓁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
“多大人了？学人翻醋坛……”
何蓁话没说完，贺玉京已经凑上来。
“夫人是嫌我年纪大了吗？”
贺玉京故意插科打诨，嘴上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环住何蓁双臂却充满安抚意味。
何蓁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往后靠在贺玉京身上，笑说：
“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我跟祁瑜认识那么多年，他是个很强大很自洽的人。”
否则，也很难以如今的面目出现，何蓁也不可能跟他共事。
贺玉京见何蓁确实神色如常，轻轻亲了一下她的眉心，将话题重新说回正事。
“长公主的罪行早就无可辩驳，以长公主为首，背后牵扯出的一大批官员和京中勋贵，才是让四殿下头痛的地方。”
除此之外，长公主出逃后，整个朝堂虽然私底下暗流涌动，但明面上都还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静。
直到六皇子不见之后，经常产生摩擦的几个边关小国，齐齐蠢蠢欲动起来。
反倒是长公主的凰翎军，一直按兵不动。
“这些事陛下都知道吧？”
就算做的时候不知道，事发之后也该知道了。
除了祁瑜，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动六皇子，起码也要朝廷准备充分之后。
朝廷准备充分了吗？
皇帝那里可能还没有，但祁霁、祁瑜和章修岩，已经准备好了。
何蓁对皇帝没什么感觉，硬要单从私人感情上说的话，那当然是恶感更大。
“陛下知不知道也不重要，只要给他看到结果就行。”
皇位如今没有别的人选，是个聪明人，就不会跟祁霁过不去。
皇帝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这个时候，祁霁祁瑜怕的不是皇帝的态度，而是长公主的态度。
不怕长公主动，就怕她不动。
所以，祁瑜要拿所有，可能引起长公主情绪波动的事情，来逼着她动。
六皇子是最重要那一个，也是第一个。
何蓁侧头去看贺玉京。
贺玉京回应她的视线，明白过来何蓁的意思，轻笑了一声。
“你在担心，我会顾惜贺玉成和我那两个侄儿？”
不等何蓁回答，贺玉京面上闪过讽刺和自嘲：
“夫人该不会以为，你家夫君是什么高洁出尘的圣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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