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岸边的风裹着水汽,吹在脸上带着股腥味。刘胜叼着根烟,斜靠在一辆破旧的皮卡车上,手里那把五连发猎枪被他把玩得“咔哒”响,枪管上的锈迹在阳光下泛着斑斑点点的光。他身后站着五个男人,三个光着膀子,露出纹着骷髅头的胳膊,两个穿着花衬衫,裤脚卷到膝盖,脚上的胶鞋沾着泥。
“艾小子,你他妈磨磨蹭蹭啥呢?”刘胜吐掉烟蒂,用脚碾了碾,“再废话,老子现在就崩了你!”他把猎枪往肩上一扛,枪托怼得自己肩膀一歪,“我哥说了,今天挖不着东西,你和你那两个朋友,全得沉到这水库底喂王八!”
艾时正蹲在岸边打量水位线,闻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刘兄弟别急,挖宝不是挖红薯,得讲究章法。”他指着水库中央,“这地方水深少说十五米,底下全是淤泥,不先弄清楚情况,下去就是瞎折腾。”
“少他妈跟我扯犊子!”一个花衬衫上前一步,唾沫星子喷到艾时脸上,“权哥让你带路,你就老实带路,哪来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绑上石头扔下去?”
艾时没理会花衬衫,只是看着刘胜:“要下去可以,但得有家伙。一艘船,至少能载四五个人的;两套潜水衣,最好是干式的,这水凉;还有潜水气瓶,至少四个,不然下不去多久就得上来。”
刘胜皱起眉,猎枪在手里转了个圈:“船他妈好办,镇上王老五有艘挂机船,我去征用过来。但潜水衣和气瓶?那他妈是啥玩意儿?去哪搞?”
“没有气瓶,我怎么下到水底找具体位置?”艾时摊了摊手,语气平淡,“水底下黑灯瞎火的,凭手摸?别说找墓了,能不能上来都两说。既然搞不到,那就算了,五百万你也别想了,我回去跟你哥说一声,让他该咋办咋办。”
他转身就要往回走,被刘胜一把拉住胳膊。“站住!”刘胜的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被“五百万”三个字勾住了,“你他妈别逼我!”他瞪着艾时看了几秒,突然冲身后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喊,“你们俩,去市里的潜水训练中心!搞几套潜水服和气瓶来!就说是太阳升刘权要的,他们要是敢不给,就砸了他们的店!”
“胜哥,市里离这儿几十里地呢,一来一回得半天……”其中一个光头嘟囔道。
“半天也得去!”刘胜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天黑之前必须给我弄回来!要是耽误了事儿,我扒了你们的皮!”
两个男人不敢再废话,骂骂咧咧地跳上皮卡车,引擎“突突”响着,卷起一阵尘土,往镇外开去。
刘胜看着车影消失在路口,才转过身,狠狠瞪了艾时一眼,把猎枪往地上一杵,枪托插进泥里。“坐下等着!”他往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坐,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我告诉你,这要是搞不到东西,你他妈死定了。”
艾时在他旁边坐下,也摸出根烟,自己点上。“刘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跟着你哥干这个,挺屈才的。”他吐了个烟圈,语气随意,“这镇上的建筑、饭店,看着风光,但一天到晚跟这些糙汉混在一起,有啥意思?”
刘胜冷笑一声,没接话,但也没怼他,显然是听进去了。
“我听镇上人说,你以前在县里念高中,成绩还不错?”艾时又问,眼神瞟着远处的水面,像是随口闲聊。
这话戳中了刘胜的痛处,他猛地把烟头扔在地上:“提那玩意儿干啥!”声音里带着股火气,“要不是我哥当年把人打残了,让我替他顶罪蹲了半年少管所,我他妈现在说不定都上大学了!”
艾时心里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替你哥顶罪?那他出来后,总该补偿补偿你吧?”
“补偿?”刘胜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他倒是把饭店、砂石场都占了,给我啥了?就他妈一群劳改释放犯让我管着,天天替他擦屁股!”他越说越气,一脚踢在石头上,“上次他让我去催张寡妇的保护费,那娘们哭哭啼啼的,我他妈实在下不去手,回来就被他扇了两巴掌,说我没出息!”
艾时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刘胜虽然看着凶,心里却憋着股怨气,对他哥刘权根本不是真心服从,只是敢怒不敢言。
“其实你哥那套,早就过时了。”艾时慢悠悠地说,“靠着打打杀杀垄断生意,迟早出事。真要是挖到古墓里的宝贝,随便一件就够你在城里买套房,做点正经生意,比在这破镇子强多了。”
刘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反驳,只是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抽了一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镇上的生意聊到外面的世界,刘胜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言语间对刘权的不满也越来越明显。艾时只是偶尔搭腔,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是能把刘胜策反过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太阳爬到头顶时,远处传来拖拉机的声音。两人抬头一看,只见那两个光头男人回来了,驾驶着一辆破旧的独轮车,车上堆着几套黑色的潜水服和四个锈迹斑斑的气瓶,看样子是二手货。
“胜哥,搞到了!”光头老远就喊,脸涨得通红,显然是累坏了,“那潜水中心的老板开始不乐意,听说咱是权哥的人,才肯把这几套二手的卖给咱,花了不少钱呢!”
刘胜站起身,走到独轮车旁,踢了踢气瓶:“妈的,全是旧的?这玩意儿能用吗?”
“能用,能用!”另一个光头赶紧说,“老板说都是检修过的,就是外观旧了点,气压足着呢!”
艾时走过去,拿起一套潜水服翻看。衣服的接缝处有些磨损,拉链也不太顺畅,闻着一股橡胶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他又掂了掂气瓶,重量倒是够,瓶身上的压力表指针在绿色区域,说明气压确实没问题。
“我操,这也太旧了吧?”艾时皱起眉,“穿着这玩意儿下水,别再漏水了。”
“二手的就不错了!”光头急了,“这东西金贵得很,全市就这一家有,能搞到就烧高香了!”
刘胜不耐烦地挥挥手:“别他妈废话了,赶紧穿上试试!”
艾时不再多说,当着几人的面脱下外套,换上潜水服。衣服有点紧,穿的时候费了不少劲,拉链拉到胸口时卡住了,还是刘胜上前帮他一把才拉到底。他背上气瓶,扣好腰带,戴上潜水镜,试了试呼吸管,气流还算顺畅。
“我先下去探探,你们在船上等着,要是我二十分钟没上来,就赶紧拉我一把。”艾时检查了一遍装备,对刘胜说。
刘胜已经让人把王老五的挂机船开了过来,是艘铁皮船,马达“突突”响着,在水面上晃悠。“赶紧滚下去!”他叼着烟,猎枪放在船舷上,“要是敢耍花样,我让你永远别上来。”
艾时没再说话,扶着船舷,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了他,带着股刺骨的寒意,潜水服虽然能挡住一部分,但还是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调整好呼吸,慢慢往水底下潜。刚开始水还比较清澈,能看见一群小鱼从身边游过,阳光透过水面,在水底投下晃动的光斑。潜到五米深时,光线开始变暗,周围渐渐模糊起来。
继续往下潜,水压越来越大,耳朵开始发疼,艾时按照潜水的要领,捏住鼻子鼓了鼓气,才缓解了不少。到十米深时,水里已经一片漆黑,他打开潜水服自带的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只见水底的淤泥上,隐约露出些青灰色的砖块,显然是人为铺设的。他往前游了几米,手电筒的光柱突然照到两根高大的石柱,上面雕刻着盘龙纹,虽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水藻,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气派——是华表!
艾时心里一惊,加快了游动的速度。越过华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庞大的陵园遗址!中间是条宽阔的司马神道,地砖虽然大多陷进淤泥里,但排列依旧整齐,上面布满了贝壳和水生物。
神道两侧,立着一排排石像生,文官头戴幞头,手持笏板,身姿挺拔;武将身披铠甲,手持兵器,威风凛凛。最特别的是,这些石像生的面部轮廓和服饰,都带着明显的蒙古特征——武将的头盔上有护耳,文官的袍子是交领右衽,腰间系着蹀躞带,妥妥的元代装束!
“竟然是元代的墓……”艾时心里震撼,元代的贵族墓葬向来隐秘,没想到会藏在这水库底下。他用手电筒扫过石像生的底座,上面刻着些模糊的蒙文,可惜他看不懂。
就在这时,潜水服的压力表开始发出“嘀嘀”的提示音,指针已经快到红色区域——气瓶里的氧气不多了,顶多还能坚持十分钟。
艾时不敢多停留,用手电筒快速扫过陵园深处,隐约能看见一座高大的封土堆,被淤泥半掩着,应该就是主墓。他记下大致方位,转身往水面游去。
上浮的过程比下潜快得多,很快,他就看见了水面的光亮。“哗啦”一声,他的头露出水面,大口喘着气。
船上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刘胜看见他上来,立刻喊道:“他妈总算上来了!找到啥了?”
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地把艾时拉上船,他摘下潜水镜,抹了把脸上的水,嘴唇冻得发紫。
“别他妈愣着!快说!”刘胜一把揪住他的潜水服领口,猎枪就顶在他肚子上。
艾时咳嗽了几声,缓过劲来,才看着刘胜,语气凝重:“这里面确实有东西,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我们回去说,得让你哥也知道。”
刘胜皱起眉,显然是不信,但看艾时的神色不像是撒谎,又看了看表,天色确实不早了,再折腾下去就得摸黑。他狠狠瞪了艾时一眼:“行!回去说!要是敢骗我,我现在就崩了你!”
他让人把潜水装备卸下来,自己则拎着猎枪,死死盯着艾时,像是怕他跑了。铁皮船的马达再次响起,“突突”地往岸边开去,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而水下那片沉睡了数百年的元代陵园,依旧在黑暗中静默着,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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