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一口，空气像是顿时凝住。
吕老直起了些身子，目光从懒洋洋转为锐利。
“小年轻，炎龙果你都敢问？看来不是单纯嘴欠，那这事儿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陈长远轻轻一笑，坦然回答：“咱哪有那本事，还是猎户东拉西扯听来的。真假难辨，索性请教您个明白。”
听得他言辞周全，吕老却没立马放下心防，只是沉了片刻，叹了口气。
“这果子是真有，只不过难得一见。它挑地方得厉害，土要肥，气候绝不干疮疮的，真是鸡窝里挑金蛋，少之又少。”
陈长远像是不经意地喃喃：“药效这么拔群的东西，世人没机会见上一回也属情理之中。”
语调中透着些许感慨，毕竟试探再多，可不能让人觉出往深问的心思。
吕老叹了叹头：“你这小子心思挺透亮，少糊弄人。行了，真有哪天撞上稀奇玩意儿，别先跑药铺，记得问个老头子，说不定还能帮你识别货色。”
陈长远赶紧站起，双手合十：“承蒙厚爱，感激不尽。改日自当再上门讨教。”
光线柔和的房间里，安彩彩盯着镜中的自己，视线在鹅黄色的裙子上反复打转。
袖口缀着蕾丝，腰身裁得不松不紧，可总觉得哪里出了点小岔子。
偏过身，她皱了皱鼻尖，胸口的布料挤出几道褶儿，裙摆也比想象中长了一截。
“啧，这也算是割手吧……怪别扭。”
低低的声音出口，带着点不满和懊恼。
门轻轻敲响，女佣探了半个脑袋进来，手上捧着盒子。
“小姐，裁缝店刚送来的，说是您落下的配饰。”
她随意嗯了一声，手指又在衣裙上不自觉地捏了几下，随手调整角度，可怎么看都不顺眼。
“真不行，显身材没显出来，倒像跑错了场。”
女佣犹豫了一下，悄声试探：“小姐，这件衣裳穿着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啊？”
安彩彩转过头，笑意淡淡，语气却带着些疲惫。
“大概是裁剪敷衍了。懒得吐槽，我去店里看看吧，事事等他们，干脆点了当。”
话音刚落，她解下衣裙，换上了一身米白套装，简洁大气。
站在镜前稍作整理，看着倒影里的自己，神情里略带几分疲乏，但整体依然显得妥帖整洁。
裙子的事，她在心里默念一句：搞砸？
不可能。
在化妆台旁随手取了些腮粉匀开，又挽了个简单发髻，一派干练姿态。
脚步轻快地，拎起包出了门。
楼下车水马龙，阳光透过薄云，像层柔纱撒在街头。
她站在路边等车，街上忙忙碌碌的景象一幕幕掠过，有白领夹着文件狂奔，有老人抱孩子晒太阳。
谁也没有顾上多看她一眼。
司机熟练地开车到路边，车门微微启开。
她坐上去后靠在椅背，视线随手包的搭扣稍作停留，思绪却跑得远了些。
习惯对琐事不怎费力的她，却因父亲近来时常暗示的“交际”话题而改变了态度。
父亲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还不如耳根清净——认识些青年才俊，在人脉圈上铺路。
这种事她一听就皱眉头，总觉得自己和那些年轻人聊不上。
让她去见教养好的社交大师，不如教猫跳舞，隔着层障碍就是插不进话。
可归不得如何，长辈心愿到底还是推脱不了。
深深叹息，车在裁缝店门口稳稳停住。
她扶了扶裙角，简单整理后开门下车。
迎面而来是一块木香扑鼻的招牌，大气中透着点复古情调。
她跨步推门，安静舒缓的室内气味让人心情略微舒展。
裁缝店老板娘乐呵呵迎上前，笑得眼睛眯成两道缝。
“哎呀呀，安小姐来了！衣裳咋样，您穿得满意吧？”
安彩彩轻描淡写地回了个笑，指着挎包的裙子，低声道：“衣裳收到了，就是这尺寸有点……有问题，改成这样，省城里的高技师都得打脸了吧？”
老板娘听罢微微一愣，随即招呼她进了里间，手关门时还有点匆忙。
“咱这手改，一准让您满意。安大小姐可尽管指点，我这儿不急事儿。”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像是谁心里的一场小情绪。雨点落在玻璃上，模糊了外头的街景，裁缝铺反倒因此多了几分安静。安彩彩站在镜子前，右手不耐烦地扯着裙摆，左眉微蹙——这条裙子让她怎么看都觉得膈应。
“这上身勒得跟盔甲似的，裙摆拖得都能扫地了，还敢说是量身定制？”她半转过身，抬眼瞄向老板娘，语气不软不硬，“姑奶奶真不知道，这手艺是怎么把铺子开的。”
老板娘忙赔笑上前。她声音压低了些，小心翼翼地解释：“哎呀，安小姐您放心，这些问题咱都能调。三天，最快三天，我会让您满意！”
安彩彩可没心情跟她多啰嗦，眉梢一扬，把包里那块布单递了过去。“这裙肩往后挪三个指头宽，腰再收紧点，下面得短到膝盖以上。颜色不对，换深一点，质感得轻软些。能不能搞定？”她仿佛随口一提，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老板娘连连点头，忙不迭答应。“一定改好！高师傅马上就去盯活儿，真不敢耽搁咱安小姐的事！”
听着这番甜腻的保证，安彩彩不自觉地磨了磨后槽牙，没接话。心里却隐隐烦躁——一件事都做不好，还好意思吹牛？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稀稀拉拉的声音，像有人不小心弄破了什么。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个瘦瘦的伙计蹲在角落，正为一堆零散的布料发愁，手边的纸箱割破了，布头洒了一地。这少年也太笨拙了些吧？
“小林，忙成这样了？”随口一问，又随意地掠过他的脸，很快将视线移向窗外。她的目光带着一点漫不经心，雨水不断敲打着玻璃，灰蒙蒙的天似乎压得更低了些。
小林被她一句话问得愣住了，支吾着开口：“安小姐，您家车今天没过来么？”
“去接我爸了，有他的事儿要忙。”她语气懒洋洋，朝窗外扫了眼，视线被霖霖雨幕外的行人短暂捕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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