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牧谦以“威”和“力”收服府兵后，当即下令让五千府兵上阳山运送粮食下山。
又命赵破奴率领百名士兵去太守府抄家，再命一众官员跟他回太守府等待结果。
一系列快速的命令下达，整个濮阳倒是有条不紊不曾出现一丝乱子。
曹牧谦稳坐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厅内气氛此刻异常凝重。
听着外面的鸡飞狗跳，一众地方官员面如死灰，缩着脖子跪坐在下首不敢抬头。
一众官员心惊胆颤，忽黯与蔡施此刻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阳山之上，曹牧谦答应肃清城内再启程。
可是看过冠军侯这一系列雷霆手段后，二人心中深知，这濮阳他们压根压制不住。
就算压制住了，城外的灾民他们也无力控制。
此刻的太守府鸡飞狗跳，查出什么，他们根本不在意。
他们忧心的是，陛下说是派官员前来助迁徙之事，可眼下迟迟不见有人来。
陛下圣旨谁敢不从，谁又敢拖延到此时还未到达濮阳？
所以他们担心的是，陛下深知这黄河的灾民迁徙需要粮食，此刻盛京还未来人，怕是粮食这块根本没有准备，人也未派。
倘若冠军侯这几日再走了，这濮阳周边几百万灾民还不生吞活剥了濮阳城？
蔡施想到此处也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专管各地粮食郡仓，如今无粮无人的，他这个司农在这里岂不是等死。
他看向上首的曹牧谦，嘴巴张张合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这曹牧谦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这几日因为迁移灾民人数上，他们可是没少费唇舌，这冠军侯压根就不为所动。
此时他再张嘴，不必想，结果他也知晓。
忽黯见他这副样子，实在忍不住冲着上首的曹牧谦陈述眼前的困境“侯爷，水势不退，舟船有限，大部分灾民仍困于水中，暂避于附近高处，这每日溺毙、病死，饿死者数以千计……”
“最要命的是无粮！如今虽在阳山地道发现了存粮，可也是杯水车薪！王苒那狗贼私藏的粮食，分下去也未必够二十万人撑过月余！”
“一百八十万人啊！真要是暴动可是大事……
这王苒虽已伏法，可难民无粮迁移，屯于此处已隐隐有暴动之势。
如今迁移迫在眉睫，已是不可不决之事。
某二人加上满城府兵，也未必能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难民。
还望冠军侯念及同为赈灾同僚，能否为某等想些对策？某不胜感激！”说完，忽黯起身重重的向曹牧谦行了大礼。
曹牧谦端坐主位，见忽黯如此，他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玉韘。
这些话无需忽黯言明，他自然知道这濮阳是被架在火上烹的是非之地。
他不得不承认，横扫戎狄他从不惧怕，可在这天灾人祸面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解决不了濮阳周边这数百万难民饿的迁徙，能做的，也只能是将濮阳内肃清干净。
然后迅速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忽黯不起身，他也不接话。厅内一时寂静无声。
他深沉的目光环视下首众人，最终停在台阶下穿着一身利落直裾，正好奇对着简陋沙盘凝眉思索的她。
忽而她眼光一亮，抬头向他看来，好巧不巧，俩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芷兰晶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侯爷，您来看看。”一声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的沉寂。
众人齐齐看向她，曹牧谦没有丝毫迟疑的起身下了台阶朝她走去。
忽黯与蔡施互看一眼，犹豫了一瞬，但也起身走了过去。
其他官员不敢靠近，却都竖着耳朵小心听着。
芷兰看着近在咫尺的曹牧谦，声音难掩兴奋，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侯爷，既然水不退，我们为何一定要等水退？”
此言一出，满厅皆静，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陆地已失，但咱民们脚下还有水。水，亦可活人。”
她在沙盘旁，拿起几面代表船只的小旗，“妾有个想法，请侯爷听听是否可行？”
曹牧谦微蹙眉头盯着沙盘里的小旗，下意识颔首“说来听听。”
芷兰沉吟片刻道“妾想，既然水不退，那就水上立身，水中活命，水外扎根！”
一众人都露出不解之色，纷纷看向芷兰，不明白她说的这是何意？
芷兰没注意身后的人，她的视线专注的在沙盘上，一一为曹牧谦解释“一、 水上立身，建造浮村，她将小旗插在水域之上。
“第一步，咱们要在水上，建起新的村子。”
她详细阐述起来“决堤时冲垮的房屋、树木皆是原料。
咱民可以组织军中工匠指导，将木材扎成 “筏基” ，大的可如半亩地，小的亦可容纳一户人家。
然后联结以家族、乡里为纽带，将大小筏基用粗绳、铁链相连，形成一个个 “水上浮村” 。
这大筏之上，可建简易窝棚，以芦苇为顶，以旧帆为墙。
选择水流平缓、避风的区域，用巨大的石锚或打入水底的木桩将整个浮村固定，避免随波逐流。
侯爷可以派军队划分水域，建立岗哨，用艇巡逻联络，维持秩序，防止争抢与混乱。”
一位太守府的老官员颤声问：“这…这可行吗？人在水上，如何能安？”
张芷兰看向曹牧谦，语气坚定：“侯爷，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让灾民脱离苦海，获得一片立锥之地的办法。
灾民太多，不可能全都迁徙出去。且，迁徙咱们要有足够的粮食。
为今之计，就是建立浮村，先解决一部分灾民。
浮村不稳，人心则不稳，浮村安定，则希望便在。”
曹牧谦眸光深邃直直凝视她，无人知晓此刻他心中是怎样一番惊涛骇浪。
迎着她的目光，他斩钉截铁：“可行。”他瞥了一眼盯着沙盘久久无法回神的蔡施与忽黯。
看向门口的精兵，“即刻传吾令，依此策行事！违令者，斩！”
“是！”门口的精兵高声应和，转身便出了厅内。
留下一众呆愣的众人，不由自主看向芷兰.......
芷兰露齿一笑，眸光的神采更加生动，她指着沙盘继续道“这二、 水中活命，便是先前咱们说的建立鱼陂。
水淹千里，鱼虾必然丰茂。黄河鲤鱼，本是天赐。咱们要做的，是将其变为活命之资。”
集体捕捞统一制作、分发渔网，由军队组织精通水性的青壮，进行有组织的捕捞，所得渔获统一分配。
她又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耳目一新的词——‘工分’。“凡参与捕捞、建造、巡逻者，皆记‘工分’。
渔获大部分充公，保障每日最低口粮，小部分可由‘工分’兑换，我们还要将鲜鱼制成鱼干！”
她解释道，“鲜鱼易腐，鱼干却可保存数月，易于运输。我们可用鱼干与周边未受灾的郡县交换布匹、盐铁、药材，甚至粮食！这鱼干，便是我们灾区暂时的‘钱币’！
此外，可广泛采集、试种莲藕、菱芰、菰白等水生作物。水面上，亦可放下浮排，种植水菜。”
厅内官员听得目瞪口呆，有人忍不住低呼“这…这岂非是将这黄泛之地，当作田亩来耕种了？”
曹牧谦眼中精光爆射，他看到的不仅是活命之计，更是破局之策。他沉声道：“好！无需等待朝廷赈济，我们便可自救！”
蔡施此时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眼眶泛红，不敢置信的看着芷兰呐呐问道“夫人....这番话可是真的？真的可以在水中如此耕种？”
芷兰认真的点了点头“应该是可以的，只是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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