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滴水不漏，实则是将沈靖州从兵权话题中“转移视线”，也有让他深入复杂京官体系、看他是否真心为朝的试探意味。
叶逸欢听罢，微微一挑眉：“这里李直......倒是很会给自己找活。”
他看向女帝，却发现她未有拒绝之意，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军以军中纪察闻名，理政之能，寡人尚未得见。”
——这什么意思，是要让她试一试吗？
“此案甚重，便劳将军暂居京中，协助吏部理清是非，将军可愿意？”
这话问的，难不成沈靖州还能抗旨吗？
叶逸欢嘴角一咧：“臣遵旨。”
散朝之后，沈靖州并未急着离宫，而是拐了一道路，走向吏部值房。
李直正整理折子，见他前来，忙笑着起身相迎：“是稀客啊，久违久违。将军今日朝堂之上，言辞精炼、气势如山，果然不负威名。”
叶逸欢内心“呵呵”一笑，心道不愧是老狐狸，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只见沈靖州微一颔首，却未行礼：“李大人过誉了。科场之事，牵涉复杂，臣一介武夫，实在摸不着门路，还得请大人多指点。”
李直见到沈靖州还是一如既往自大，只是一怔，也不生气，忙请他坐下，拱手笑道：“将军谦逊，还请小坐一叙，容在下慢慢道来。”
“嗯。”沈靖州大步一迈，“你说吧。”
“啊哈哈，将军别见外......”李直也不管沈靖州喝不喝茶，先是沏上一壶，给人斟了一盏，“今年秋闱之后，坊间便传出风声，有多名寒门士子不服落榜，称榜上多是‘内定之人’。后又传出礼部有司提前泄题......总之，虽无实据，但流言四起——”
还没说完，沈靖州就打断他文绉绉的长篇大论：“你就说，想要我怎么查？”
李直被呛了一口：“将军真是直接......臣斗胆提议，若将军查案，不如先从几名最受争议的新科进士入手。他们背后之人，或许便是线索。”
“多谢李大人提醒。”沈靖州神色不变，应了下来。
只是叶逸欢却知道这个建议，绝对不是李直随便提出来的。
好一个“建议”......
先从进士查起，就等于从结果往上掘根，查得越细，得罪的人越多。她若真一板一眼地往下挖，很快就有人说她‘手段过重，搅乱文官体系’，而且还会引发协助者的排斥。
叶逸欢思量片刻，打定了主意。
两人又寒暄几句，沈靖州便告辞离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入吏部、礼部查案，也没有召人审问。反而径直返回兵营，像是压根把查案抛到了脑后。
很快，这个消息就走漏出去，被送入内廷。
御书房内，影卫展素在叶昭杨单膝跪地，低声禀报：“启禀陛下，大将军他......离宫后未入衙查案，而是直接回了兵营。”
刚褪下朝服的眉头一挑，凤眼瞬间冷了几分。
“没有查案？他在敷衍寡人？！”
她转头盯着展素：“是在背后和副将商议，觉得朕越权干政，非议朕的决策？”
展素一顿，顿了顿，低头道：“属下不敢妄言......但属下亲眼所见，将军此刻正在营中......”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道，“啃大羊腿。”
“......？”
女帝表情一滞，“你说什么？”
展素再次抱拳：“......陛下，将军正在军营内烤羊腿，吃得很香，还吩咐炖一锅羊骨汤，说是好久没见驻京将士，大家一块儿乐呵乐呵。”
“......一块儿、乐呵乐呵？”
女帝猛地起身，披风掀起一阵微风，衣袂翻飞，整个人气场瞬间拔高数丈，眼神锋利得仿佛能把人从中劈成两半。
“就知道是大羊腿！！”
“每次都大羊腿！！”
“寡人给他下令查案，他不好好干，回去炖羊汤！是觉得寡人不会动他？！”
她来回踱了几步，指尖狠狠敲在案几上，一脸恨铁不成钢，
“他就不知道给寡人一个‘配合查案’的样子吗？演都不会演一下的吗？”
“他就不担心，寡人会趁机削他的兵权？会一步步剥他羽翼、架空他势力，最后顺理成章地把他弄死？”
“这人心里难道只有吃吗？他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展素默默低头——据他所观察的，大将军的确是没有。
作为玩家长明灯，他根本就不懂沈靖州的玩家Nec在搞什么。
女帝一把坐回椅子上，扶额长叹：“寡人的将军，若是有一半的政斗头脑，也不至于叫人操心至此。”
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有很庆幸，沈靖州长了一个单纯的脑子。
......
吃饱喝足，和弟兄们联络完感情，沈靖州终于开始办正事。
他查案，不按朝规、也不走流程。带兵查事，兵营出人、军令发调，一声令下，三日之内便让整个礼部、吏部、工部上下都出了一层薄汗。
日头微微西斜，军中密吏便拿着军中制式卷宗、公文调令，直接入礼部查档、封库、点人。
文官们哪里见过这种查法？向上汇报来不及，卷宗已经被抬走一半。
礼部中书房，一名记录考题运转流程的小官被请进了兵营。
“你主理题库文印事务？”
沈靖州眼皮都不抬。
“是......是的。”
“你经手的所有考题留存副本呢？”
“在库中存放。”
“你可曾调阅或借出？”
“......未曾。”
“那这份你亲笔填写的‘调阅登记’，又是怎么回事？”
那小官一听变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冷汗涔涔。
“将军——臣不过是受命行事，不知内情啊！”
沈靖州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副本，冷声道：“是么？那你这枚私章，盖得倒是挺利落。”
当晚，那名小官便被隔离审讯，当晚便吐出两名礼部内部串通人员的名字，并交代考前两日，有人让他将“模拟题”影印数份，送去某几名“特别举荐人”手中。
叶逸欢不禁冷笑，就这破案子还需要这个部那个部头疼那么多天？那帮老油条想必是担心人情世故上的问题，才一直放着不管，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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