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二人看了一会，孟清欢首先出声。
“夫人思虑周祥，远超我等浅见。”
这份章程，包含了“定岗、定责、定时、定流程。”，将府里的事务全部划分为了几大区域，且每处区域都有专门的人负责。
各处区域也分工明确，流程清晰，责任明确，奖罚分明，正好解决了当下“人与专责，事无定规”的乱象，相当于重新建立了府中的规矩，做到处处有章可循，有据可依。
可那上面的“各司其职，责任到人。”几个字，却让沈砚秋觉得有些刺眼。
从年前到现在，她打理内院虽说不尽人意，但她自问也把所有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侯爷的每次吩咐，她也都尽心照做，还日日盯着府里的大小事务，从未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上面的条条框框一条条罗列下来，反倒像是要把她先前的辛苦都给否了，全部推翻。
再者说府里人手本来就不足，真按这上面的来，岂不是更乱？
可面前这位是正儿八经的主母，她就是有意见也不敢明说，只好斟酌着语气说道：“夫人定的章程固然周全，只是您刚回府，可能不太了解府里的情况。”
“府内从年前至今，人手本来就不充足，前段时间侯爷下令清点库房，也是抽调了各院人手，这才能理清楚了活计，没有耽误侯爷的吩咐。”
“侯爷之前也有过吩咐，内院以稳为主，遇事灵活调度，莫认死理。”
“若是真按这上面的来实行，这般大动干戈的进行人员调动，怕是与侯爷先前的意思不太相合，是否……”
说到这，她静静抬眸看向许云苓，只见这位主母依旧端坐着，明明出身乡野，身上却有一种沉静的气质，一改之前怯懦的样子。
那双清亮的眸子就这样看着她，面目平和，笑意也未减分毫。
见此情形，她便大胆把后半句说了出来，“是否……等侯爷回府时请示一番再试行？”
这番话一出，屋内顿时静了静，孟清欢都皱了眉，她看了一眼许云苓，正要开口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许云苓却先轻轻摆了手，目光静静看向沈砚秋。
“砚秋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毕竟府里人多口杂的，牵扯也多，谨慎些总没坏处。”
沈砚秋的努力，她一直看在眼里，从不会否定她。
“不过内院诸事，没必要事事都请示侯爷，他在外头要操心的多，这些小事，就不必叨扰他，我来决定便是。”
这话有些不客气，许云苓也是难得搬出了主母的威严，但面上仍旧是笑吟吟的。
“你若担心人手不够，那就先在厨房和库房先试行半个月，我之前看过了，这两处地方本就事务繁杂，咱们可以随时调整，等捋顺了也能给大家省些麻烦，到时再让全府照章办事就是了。”
“顺道打个好样，让你也能松泛松泛。”
她收回目光，慢慢端起茶盏。
“你和清欢都熟悉府里的事，此事还得靠你们盯，期间若有什么难处，直接来回我便是，咱们先看成效，也不急于一时。”
她都这么说了，沈砚秋也只能福了福身子低声应是。
这日后，侯府的厨房和库房先动了起来。
新的章程推行自然会受到一些阻力，有些上了年纪的孀妇，懒得动弹，也懒得记那么多，嫌按新规办事束手束脚，就会不太配合。
“都是侯爷的人，哪用分那么细？”
“就是！从前没这些规矩时，府里不也好好的吗？”
嘴上这么说，但她们得到几次甜头后，也知道这些章程能节省她们的时间，提高办事效率，如此一来自然会慢慢接受，往日这两处的忙乱也都渐渐有序了起来。
而这几日夜里，李松青回来后两人闲话时，他总听到她提婆子抵触的事，便会笑着握着她的手让她放宽心，“刚立规矩哪有不闹的，你能想出这些法子就很好了。”
他还总揽责到自己身上，“也是我之前没空出手来理顺这些事，倒是让你来操心了。”
这人会很认真的想，也会在此基础上提出一些自己的独特看法，比如让她先挑几个年轻，懂章程，容易理解她意思的干练丫头，去厨房和库房帮衬着，引着大伙熟悉，总比硬催着强。
许云苓觉得有道理的，便会赶紧记下，第二日又加了进去，一来二去的，拟出的章程倒是越来越完善了。
不过还是有些固执的婆子转不过弯，私下里抱怨不休，有些甚至闹到了徐伯面前提意见，徐伯被缠得没法，斟酌再三，只得将后院这些小风波告知了李松青。
李松青当时直接通过徐伯，在府内传递了自己的意思，光明正大支持娘子。
“夫人是主母，在府中与我地位相等，她的话便是我的话，往后内院诸事，一切以夫人的意思为准，各司其职，责任到人，此乃治家之道，尔等遵照便是。”
“往后此类事宜，一切由夫人做主，不必再来回我。”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沈砚秋听后，只能把质疑和不甘的心都压了回去，但仍堵得慌。
也是，夫人到底是名正言顺的侯府主母，与侯爷伉俪情深，她一个管事，又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
这边沈砚秋暗自憋闷，那边的许云苓倒没注意到这些，她心里正有些小高兴。
当时琢磨出章程，是打算用来小试牛刀，盼着能帮府里减轻一些麻烦的，可没想到效果还不错，这几日遵循下来，厨房和库房的运行效率提高了不少。
她也心知肚明，一切都归功于孟清欢和沈砚秋的默契配合，以及夫君对自己的无条件支持。
若不是他发话撑腰，那些婆子哪会那么容易就被说服？毕竟她才刚回府，什么都不懂，也只是按照自己的经验来做而已。
这些日子李松青也总怕她劳心伤神，日日叮嘱：“你身子还未大好，不用事事亲力亲为，掌着大方向，时不时问些进展就好，放权让手底下的人盯着去。”
许云苓怎会不懂他的心思？加上他说过两日就得空，到时可以带着她一起去尚书府做客，探望刘春玉，她便暂时放下这些事，忙着亲自备礼，准备刘春玉喜欢的东西，期待能见到好姐妹。
话说，她也好久没有见到刘春玉了，她夫君当时只是说刘春玉嫁到了京都，至于怎么嫁的，他倒是模棱两可的，问了也是白问。
这次两人见了面，可得好好问个清楚。
到了那日，进了尚书府后，许云苓跟着苏轻云去王府内院，而李松青则被引去了前院正厅。
苏轻云还怕许云苓会不适应，没想到她这一路走来，落落大方的，规矩得很。
惹得她忍不住调侃了几句，许云苓保持面部平静，手却忍不住轻掐了她一把。
虽说自己已经忘记了苏轻云，但靠着前些日子的相处，两人又很快成为了朋友，今日她能陪自己来，许云苓自然是欢喜的。
这欢喜在见到刘春玉时，更加汹涌了。
“云苓！”
“春玉姐！”
当着屋里众多丫鬟婆子的面，两人一见面就旁若无人地抱了起来，热情之程度，瞬间惊呆了所有人。
这般不矜持的吗？
刘春玉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早就得知了许云苓清醒的消息，也知道她失忆了，但幸运的是，好姐妹记得云秀村，记得自己，这下见到真人了，怎能不让人欢喜？
不过这份欢喜在见到她手上的那些香囊帕子时就变得呆滞了。
“这是你绣的？你会绣东西了？”
刘春玉靠在枕上，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香囊。
“你不会是让人代劳，拿来糊弄你姐姐我的吧？”
许云苓的手艺，她当年就领教过了，当时她教她差点就把自己给气死了。
“你看你这人……”
许云苓假装生气要把东西抢过来，刘春玉笑得赶紧护好。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云苓你竟然会绣东西了？”
“那可不，她也给我送了好多香囊呢，还送了我一个手炉套子……”
“许云苓你偏心，我怎么没有？”
刘春玉听到后赶紧翻看，发现确实没有套子，当即瞪向她。
“那就是个练手的，我随意绣的……”
“什么？你竟然送我一个练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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