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周学政站在府邸门前，望着那带着院试试卷疾驰而去的手下身影，眉头紧锁，思忖再三。
他连夜翻让下属找出了刘耕书之前县试和府试的试卷，简单的给手底下的官员交代了几句。
让他们把鹿鸣宴的时间往后推了几日，等他回来。
周学政亲自带着刘耕书的这些试卷，策马扬鞭往京城的方向奔袭。
昼夜兼程，人困马乏。
他可算在院试发榜的前两日赶到了京城。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周学政身着朝服，神色恭敬而又略带紧张地站在殿中。
其他官员看着陛下翻阅着那些试卷，纷纷低着头小声的相互议论着。
叶君临端坐于龙椅之上，虽已年过六旬，但那周身散发的威严之气却丝毫不减，令人心生敬畏。
他伸手接过周学政呈上来的卷子，动作不疾不徐，目光缓缓扫过手中卷面。
随着目光的移动，叶君临的神情渐渐起了变化。
先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继而微微点头，似是对这卷中内容颇为满意。
“此子年仅十岁，稚气未脱，却能在这方寸之间展现出如此非凡的见识与卓越的才学，当真难得。”
“其行文逻辑严谨，用词精妙恰当，字里行间更是透着一股灵秀之气，实乃可造之材啊。”
叶君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敲击着在场众人的心弦。
“回禀陛下，这刘耕书在院试之中脱颖而出，其文章立论新颖、故而臣斗胆将其卷子呈于皇上御览。”
周学政连忙上前一步，躬身答道。
“如此年少便崭露头角、才学出众，朕心甚慰，且有意将这刘耕书召入京城，于国子监内悉心栽培、进一步深造，也好为我朝储备栋梁之才，爱卿等意下如何？”
叶君临微微抬起双眸，目光如炬，缓缓扫过殿下的周学政等一干臣子。
周学政心中一喜，正要回答。
“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只见国子监的吴司业在曹祭酒的眼神示意下，脚步略显踌躇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迈出。
“我朝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对于人才的选拔皆遵循严谨定制，层层筛选、环环相扣，方选出德才兼备之士进入国子监深造。”
“这刘耕书虽听闻有些许才学，然而毕竟年仅十岁，稚气未脱，若因一时之优便破格将其召入这国子监，恐怕会引得朝堂上下、儒林内外议论纷纷，质疑朝廷选拔人才的公正严明。“
“进而破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和朝廷的纲纪，还望陛下明鉴，三思而后行啊。”
吴司业低着头、弓着身子站了出来，声线微微颤抖却竭力保持着镇定地说道。
“哦？”
叶君临神色未动，只是那原本平和的眼眸中隐隐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波光。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试卷，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吟。
一时间大殿之上的气氛仿若凝固，众人皆屏气敛息。
“回禀陛下，”
曹祭酒神色凝重，上前一步，整了整朝服，恭敬地躬身说道。
“臣以为吴司业所言甚是，此乃关乎朝廷根本与纲纪之大事，当慎之又慎。”
“国子监作为我朝培育英才之重地，其选拔制度历经岁月沉淀，不容轻易擅改，故而臣附议吴司业之奏请。”
“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以保我朝人才选拔之公正严明，朝堂秩序之稳固祥和。”
曹祭酒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有几位臣子交换了一下眼色，继而也纷纷迈出队列。
他们整理衣冠后躬身附和道：“臣等亦附议吴司业之见，望陛下斟酌定夺，莫因一人之特例而乱了朝纲。”
一时间，朝堂上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周学政站在一旁，气得胡子都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来。
在这一片嘈杂之中，一道清亮的声音宛如利剑破风，“陛下，臣有事启奏。”
众人目光循声而去，只见一直隐于朝班后排、充当无声背景的林启明，此刻却身姿挺拔如松，昂首阔步地站了出来。
林启明身为翰林院编修，平日里专注于经史子集的编撰与钻研，于这朝堂纷争之事甚少主动涉足。
今日原是轮到他在翰林院值守，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牍案卷，不必来这朝会之上受这繁文缛节与激烈纷争的叨扰。
只是那顶头上司言辞恳切，直言近日朝务繁忙，各处人手均捉襟见肘。
硬是差遣他前来凑数，美其名曰“站站当门面”。
实则不过是来填补这朝堂之上的人员空缺，以全这朝廷仪制的体面罢了。
林启明心下无奈，却也只能谨遵上命。
此刻，他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来了这朝会。
林启明上前一步，恭敬地向皇帝行了一礼，朗声道：“陛下，臣听闻诸位大人对招纳贤才一事议论纷纷，臣却以为，我朝素以广纳贤才、唯才是举为立朝之本。”
“今有刘耕书者，虽年尚幼，然其才学已显峥嵘，实乃璞玉之才，若因年龄之限而将其拒之门外，岂不可惜？”
“臣恳请陛下明察，莫要错失这等良才，寒了天下学子之心。”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了些许，众人皆侧目而视。
林启明面色坦然，目光坚定地望向皇帝，静候圣裁。
“林爱卿之言，朕当斟酌。”
“然众爱卿所虑，亦不无道理，此事且容后再议，诸卿可有异议？”
叶君临说罢，目光扫视全场。
“陛下，臣斗胆恳请陛下垂怜，赐这刘耕书一个良机，也为我朝开启一扇不拘一格降人才之门。”
周学政见状，急忙出列奏道。
他也不想这么刚，可现在自己不得不把刘耕书推上去。
叶君临听后，陷入沉思。
“陛下，此事关乎重大，既不可因循守旧，亦不可贸然行事。”
“臣建议，可遣专人前往刘耕书所在之地，详加考察其品行才学，再做定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此时，一直未表态的元首辅缓缓开口道。
“首辅所言，甚合朕意，便依此行事，着礼部选派得力官员，速去速回，将考察结果如实回禀。”
“退朝！”
随着叶君临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行礼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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