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后不出几日,谢太后的病情陡然加重,痛苦的呻吟打破了寿康宫的宁静。
宫人慌慌张张跑去乾清宫通禀陛下,谢临渊匆忙披上外衣疾奔寿康宫。
寿康宫内已是一片混乱,太医们神色凝重跪在床前施针用药,满殿苦涩药味混着衰败气息。
即便太医使出浑身解数,却也难以阻拦谢太后渐渐流逝的生命。
谢临渊坐到床边,握住她枯瘦的手,“母后,撑住,太医们定会治好你。”
他冷眸扫向太医,厉声喝道:“都是吃干饭的吗?今晚要救不回母后,你们都别想活!”
太医们纷纷跪地磕头,求陛下饶恕。
谢太后面色青灰,反握住他的手腕,像是要拼尽最后力气,嘶声道:“渊儿,你听好……”
谢临渊俯身凑近,只听她气若游丝,“绝不可立贵妃为后……”
“母后,为何?儿臣不懂。”谢临渊怔然,实在不解母后在弥留之际还要叮嘱他不能立明姝为后。
“她不简单……你对她有情又立她为后,只、只会害你!”
临死前,谢太后终于想通了,后宫起起伏伏那么多人,唯有程家女地位稳固,她温婉皮囊下,藏得该是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皮肤的温度迅速退去,趋近冰凉,谢太后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她、她会毁了你的江山,不能立她为后……”
太多了,她想说的太多了,但时辰已晚,未说的话都化作一句“不能立后”。
话音戛然而止,枯瘦的手倏然垂落,砸在床沿发出闷响。
“母后!”
谢临渊僵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母亲最后的温度。
床边小香炉的灰烬纷纷扬扬洒落,盖在谢太后紧闭的眼睑。
寿康宫内哭声一片,宫女太监太医们纷纷跪地,为太后薨逝而悲痛。
丧钟嗡鸣,响彻禁宫,一声接一声撞碎夜的宁静。
程明姝从睡梦中惊醒,指尖触到冰凉的丝绸锦被。
“娘娘!”莲杏踉跄扑进内殿急言,“太后娘娘……薨了!”
程明姝弹坐起身,一阵刺骨寒意窜上脊背。
太后死了?
来不及多想,她吩咐莲杏,“给本宫更衣,带上大皇子立刻赶去寿康宫。”
天光未明,殿内帐幔逶地,烛泪堆叠如血。
众妃嫔听到丧钟齐齐赶来,此刻正跪在殿内啜泣。
寿康宫内弥漫着浓重的悲戚与压抑,宫人们皆低头痛哭,哭声回荡。
得了允许的程明姝让莲杏抱着福福留在殿外,自己则独自踏入内殿,脚步很轻。
只见谢太后静静躺在床上,面容安详早已没了生息。
谢临渊站在床前,背对着屏风,肩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绝。
他手里攥着太后生前时常佩戴的小叶紫檀佛珠串,珠子深深嵌进掌心。
程明姝静立片刻,忽然伸手,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
“陛下,”他将脸贴在他僵硬脊背,声音轻得像叹息,“哭出来吧。”
谢临渊浑身一震,被她说中了心脏的最柔软。
窗外夜风呜咽,透过窗牖缝隙吹得帐幔晃动。
他猛地转身将她搂进怀抱,力道很大。
程明姝有些不适的蹙眉,却温柔地抚上他的后背,掌心的肌肉绷得死紧,像拉满弦的弓。
“朕……没有母亲了。”他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滚烫的呼吸埋进她颈窝。
程明姝指尖穿过他散落的发丝,此刻的谢临渊脆弱得像个迷途的孩童,而她,握着了牵系真龙的锁链。
“臣妾在。”她轻声许诺,唇瓣擦过他耳际,“还有臣妾和福福永远都陪着陛下。”
程明姝能感受到她话音一落,随之落下的还有颈窝的灼烫湿润,一点一滴。
烛火透过灯笼罩纱,在墙壁上映出两人相拥的影子,像是有一根锁链缓缓缠绕上巨龙的脖颈。
她见证他的脆弱,默然间走进他的心扉。
太后离世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都沉浸在悲痛压抑之中。
谢临渊下令,为太后举办了极尽隆重的葬礼。
谢太后的梓宫于寿康宫正殿停灵七日,谢临渊亲自率领百官行朝夕奠礼,命相国寺高僧诵往生咒。
谢临渊追封谢太后为“孝端贞懿康惠敦和昭肃皇太后”,以全礼制。
七日后,梓宫由一百二十八人抬送,仪仗绵延数里,谢临渊素服徒步送殡至城门,百官缟素随行,沿途百姓跪哭。
最后谢太后葬于景陵,谢临渊罢朝三日,程明姝身为贵妃代掌后宫事务。
……
春日悄然来临,和煦春风渐渐吹散了太后薨逝的阴翳。
姝贵妃趁着大好春光,在御花园设下春日宴,邀众妃相聚共赏满园春色。
东风拂槛,满园桃李争艳,众妃锦衣华服,精心打扮,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莺歌燕语。
程明姝一袭绛紫宫裙,发间簪着鸾鸟衔玉步摇,端的是明丽动人,华贵无间。
她执着茶盏浅笑,目光掠过席间。
原先陈润润、怀芷瑶、舒银柳的位置早已被新人取代。
至于宋佩英,宋家甘愿献上兵权自断一臂,才让她没有被赐死,却也被陛下冷落至极。
宋佩英所住的秋澜宫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不似冷宫却更胜冷宫。
听内务府的宫人说,过年时她连份例炭火都领不着,冬日难捱。
太后薨逝,后宫局势大洗牌,一众妃嫔们也是暗潮汹涌,跃跃欲试。
春日宴上,众人正谈笑风生。
沈念烟轻抿了口茶,目光悠悠扫过一圈,意有所指道:“这宫里的人,倒是比去岁少了许多呐。”
不过半年光景,宫里就先后死了四个妃嫔加上一个太后,可不是要少许多么?
程明姝笑意浅浅,“三年一选秀的期限将至,待新人入宫,自然就热闹了。”
苏玉珂闻言,眨了眨眼说:“若是陛下不选秀,宫里的姐姐妹妹们也更容易获宠了。”
她更想说的是若陛下不选秀,这样贵妃娘娘便能荣宠不衰,但大庭广众她不会给贵妃招惹麻烦。
纵然话语委婉,但程明姝眼风一扫,提醒道:“苏婕妤慎言。”
苏玉珂立时会意,噤声抿唇。
程明姝垂眸,茶汤映出她沉静的眉眼。
是啊,弄走了那么多人,可转眼宫里又会添进新人,何时是个头?
她轻轻摩挲着杯身,思绪微沉。
除非她能坐上凤位,除非她的孩子能成为储君,否则便会在后宫争斗中永无休止。
又或者……
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倘若谢临渊为她遣散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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