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砚按照每日请平安脉的时辰准时来到景仁宫。
程明姝见到他躬身行礼，唇角不自觉弯起笑意，对周围的宫人吩咐：“你们都退下吧，围着本宫闷得慌，让黎太医给本宫拿完脉再回来。”
宫人们鱼贯而出，殿内顿时空寂下来，黎砚从药箱里取出脉枕与白丝帕，分别搁在程明姝手腕上下。
程明姝没有打断，老老实实由着他诊脉。
片刻后，黎砚收回手说：“娘娘脉象平稳无虞。”
说罢他看向程明姝，只见她睁着水盈盈的明眸，一脸好奇。
黎砚叹了口气，转而说道：“晏氏的确怀孕三月有余，虽然目前胎相渐稳，但从脉象上来看，她此前险些落胎，能保胎至此相比是经历过不少波折。”
程明姝面上的好奇微收，心下一沉。
晏依玉竟是真的怀孕了。
一想到她腹中的孩子日后可能会和自己的孩子竞争，程明姝便颇不是滋味。
黎砚瞧着她神情的变化，知她心中不好受，墨绿衣袖里的手指屈伸几次，最后还是伸出来盖住她的手背，温柔抚慰。
“别怕，无论将来何样，我都在你身边，晏氏的孩子你若不想便可以不留。”
程明姝摇头轻笑，“不必，晏依玉那般重视这个孩子，一点风吹草动都难逃她的眼，就算去掉她的孩子，届时我能脱身，你却不一定能，我不想让你有危险。”
明明应该是他安慰她，如今却被明姝一句话反过来安慰，直教人心间暖流涌动，满是温柔。
“好，我都听你的。”黎砚说。
请平安脉的时辰并不长，黎砚不能久待。
送走黎砚后程明姝独坐内殿，思绪万千如浪涛翻滚。
谢临渊的态度决定了她能否对晏依玉腹中的孩子下手，这也是她婉拒黎砚提议的原因之一。
如今看来，谢临渊的态度与对宋佩英当初截然不同。
他意在拉拢晏家，为了达到控制晏家的目的，必然会希望晏依玉顺利生下孩子，借孩子来巩固与晏家的联系。
但谢临渊与晏依玉经过决裂，两人往日的情谊早已不复存在，他对这个孩子的来临也不会寄予厚望。
因此，谢临渊对晏依玉怀孕的态度是不赏也不罚，但只要她能平安诞下子嗣，赏赐定然不会少。
既然程明姝无法动手，不妨顺水推舟，图个好名声？
午后，程明姝来到乾清宫求见。
少顷，高盛康得了允许，笑盈盈地将她迎进去。
乾清宫的龙涎香比往日更浓了些，程明姝得了特赦没有行礼，提裙踩上台阶靠近谢临渊。
“今日怎么想起来朕这儿了？”谢临渊将一份边关传来的奏报压下，抬首看向她的小腹，仿佛在说天儿冷她不该过来。
程明姝会意一笑，“陛下，臣妾又不是瓷娃娃，何况太医也说适度散步有助于孩子生长。喏，您瞧，臣妾还戴了暖手炉，不会着凉的。”
谢临渊笑了笑不再追究，拉着她坐在宫人搬来的软椅上。
他不似以往那样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怕坚硬御案边沿将她磕到碰到，就算是小磕小碰他也不允许。
“陛下，臣妾今日来，也是有事想与您商议。”
她嗓音柔柔，恰似三月春风，听得谢临渊分外舒心，也顺着她的话说：“哦？何事说来听听。”
“宫里的位分已经许久未曾有过变动，许多姐妹多年来一直未曾得到晋升，心中难免失落。”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谢临渊，继续说：“如今太后娘娘卧病在床，整个后宫都沉浸在一片担忧之中。臣妾想着若能来一场大封后宫，一来可以让后宫诸位姐妹欢喜，感受到陛下皇恩浩荡。
而来也可为太后娘娘冲冲喜，让太后娘娘的病情更快好转，于陛下、于太后、于后宫都是一件好事。”
谢临渊沉吟，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半晌后他弯唇看向程明姝，“大封后宫之事，朕准了。既然是明姝提议，后妃位分的晋升便由你来负责。”
程明姝一喜，“多谢陛下，待臣妾拟好名单就交给陛下过目如何？”
谢临渊颔首，又让宫人拿来新的暖手炉，命高盛康亲自用步辇送她回去。
几日后，晋升名单通过，大封后宫的旨意颁发下去。
妃嫔们的位分，如节节攀升的花枝都往上抬了一抬。
晏依玉和陶梦晴从答应晋为常在，沈念烟从才人回到美人。
宋佩英从美人晋为婕妤，苏玉珂亦从美人晋为婕妤。
舒银柳从婕妤晋为九嫔之一的充容。
原先的采女里也有不少升为御女，御女里也有升为答应的。
一时间六宫都洋溢着喜气，不少人怀揣贺礼来拜见程明姝，只不过都被程明姝以身体劳累为由拦在殿外。
但她也让人收下妃嫔们送来的礼，表示心领。
借着晏依玉怀孕和太后急病提议大封后宫，展现自己的大度贤良，不仅能赢得众人赞誉，还能在谢临渊心底留个好印象。
这便是她的顺水推舟，从中获利。
但也有人不满意的，碧萝气鼓鼓地站在程明姝身侧，“娘娘，大封后宫人人都得了好处，可唯独您还是贵妃。那些得了好处的，也是因为娘娘在陛下面前提议，这对您也太不公平了。”
莲杏小声弱弱：“娘娘这么做，一定有娘娘的道理……”
碧萝：“我哪儿能不知道娘娘有自己的道理，可是，我就是觉得不服气嘛。”
程明姝轻笑，“小不忍则乱大谋，碧萝你只看到了表面，所有人的位分都往上晋升，可实际上，大家的位分都没变。本宫要的不仅是好名声，还有陛下对本宫的愧疚。”
提议大封后宫博得好名声，让其他人知晓跟着自己，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为日后登上凤位铺路。
而所有人都升了位分，唯独自己没有，恰好也能激起谢临渊的愧疚。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若哪日被谢临渊抓到尾巴，她也能利用他对她的情愫，谋全自身。
“本宫图的可不止是一个头衔，真正重要的是陛下的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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